第五章 侗 族(第2/2页)

程阳风雨桥

说起桥的规格,程阳桥有75米长,3.5米宽,两侧有一百多根木柱支撑起覆瓦的桥顶,桥上有五座多层的亭阁点缀其间。整座建筑看上去像一系列由花岗岩石墩支撑的宫殿,贯穿整个河面。除了它奇特的造型外,这座桥还有一点令人称奇不已:它没有用一根钉子。所有的部件都是以榫卯结构连接在一起:卯就是横梁顶端刻出的一块长方形的凹槽,而榫就是另外一条横梁刻成的长方形的凸出部分,再将榫头插入相邻的卯眼中。

我一边从桥上走过一边听着桥的榫卯结构发出像满塘的青蛙齐鸣一样的声音。过桥后,我沿着一条土路进了程阳村。通往侗寨的路传统上都是石头铺成的,这样来客就不必在泥泞中走路了。但是,显然在程阳这里,时代已经改变了。昨晚刚下过雨,我的鞋子沾着路上的泥进了村。程阳还保留着侗寨最重要的一个特色——鼓楼。

鼓楼有四五米高,七级屋檐层层重叠,檐角上挑,越往上越小,最上层屋檐的顶端有一个小塔。整个建筑看上去像是受柬埔寨或泰国的寺庙启发而建成的,不过这可能只是我个人的想象而已。

一位在车上认识的村民看到我呆呆地望着鼓楼,就把我领到里面。除了沿墙放置的凳子外,鼓楼里面是空的。平时应该悬挂在上层椽子上的木鼓不见了。显然,它已经被其他形式的交流工具取代了,但我看不到任何扩音装置。传统上,侗族的寨子用木鼓召唤村民聚会,而鼓楼是村里的老者聚会议事的地方。

鼓楼外面有一块开阔地,是村子举办节日活动的地方。开阔地旁边是村子的祭坛,村里最重要的仪式都在这里举行。坛中供奉的是侗族伟大的女英雄。外人是不允许进去的,但是我的向导很热情地向我讲述了有关她的传说。

鼓楼

她名叫萨燧。向导说,每个侗寨都有供奉她的祭坛,程阳也不例外。没人知道萨燧生活的具体年代,只知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在侗语里,“萨”的意思是“祖母”或“女家长”,而“燧”的意思是“始”。不过,萨燧不是侗族人的始祖母或始祖。这个荣誉是属于姜良和姜美的,他们两人是侗族的“亚当”和“夏娃”,而萨燧是他们的“摩西”(摩西在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等宗教中被认为是最重要的先知。——编者注)。

古时候,侗族人生活在母系社会,妇女是部落的领袖。萨燧,被神化之前名叫婢奔,曾率领侗族人抵抗外来的侵略,但是入侵的人简直太多了,最后她发现自己被敌人包围了,她没有接受失败,而是纵身跳下悬崖,一起跳下的还有她的两个女儿,她俩本来可以做她的继任者。即使这样,婢奔也没有逃离战场,她的神灵继续领导侗族人抵抗敌人对她们家园的占领。不过这一切都是徒劳的,最后她还是带着她的人民继续向南,直到建立一个新的家园,也就是他们迄今为止一直居住的地方。

按照自封为我的向导的那个村民所说,侗族人建新寨子的时候,所建的第一个建筑就是祭祀萨燧的坛。因为她曾是侗族人最高的女首领。侗族人遭难的时候,就会想到是萨燧离开了他们,必须到她的坛前上供召唤她回来。每年年初,他们会连续三天三夜唱歌跳舞,祈求萨燧回来,在新的一年里继续保佑他们。

像生活在这个地区的其他少数民族一样,侗族人也是以种植水稻为生。但除此之外,他们还养鱼。各村各寨都被几十个养鲤鱼和小龙虾的池塘包围着,程阳也不例外。参观完风雨桥和鼓楼之后,我在那位已经成为我事实上的向导的年轻人带领下,走出寨子,上了另外一条土路,他家在另外一个侗寨,他邀请我去家里吃午饭,像往常一样,一顿饭要准备大概两个小时,午餐包括通常都有的猪肉和时令蔬菜。为特别招待我,他妻子拿出了一种干鱼,这是侗族人在重要的场合才上的一道菜。我受宠若惊,赶紧吃了一口。但是,即使咬下最小的一口,对我来说也是太多了。直到现在,我都没有记住这种鱼味,是特别咸呢,还是特别酸呢,或者是特别腐臭呢?或者是三者兼有。不管怎么说吧,假如你到侗寨参观,有人请你尝尝干鱼的话,你可要自己掂量好。

“小岛”上的侗寨

因为有这道特别招待的菜,我向主人道谢,告诉他们我要回三江了,心里则是想着赶紧离那鱼远些。重新过桥之后,我在路边等候回城的客车。正等车的时候,几辆伐木的卡车轰隆隆地开了过去。侗族人不仅用鱼来补充他们的饮食,还靠伐木来增加收入。事实上,这个地区正是中国主要木材产区之一,而这一点主要归功于侗族人。侗族人喜欢树,这一点并不令人吃惊,因为他们与树干有着亲缘关系。有孩子出生的时候,父母就会为他们的婴儿种下一排杉树幼苗。按照侗族人的说法,杉树苗长成大树需要十八年的时间,正好用来为新婚的夫妇建新房。想象一下,如果我们都这样做的话,整个世界会是什么样子啊。今天,只有植树节还在提醒着我们与树木业已失去的联系。我们种下一棵小树苗,它也许还活不到夏天结束,然后我们转身就回到被水泥包围的生活中去了。车子终于来了,我在想象中向“树干族”的人民挥手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