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恶俗的大众传媒(第10/12页)

有些演员局限性实在太大,以致只能扮演跟他们一样的人,比如芭芭拉·史翠珊和卡洛尔·伯纳特(Carol Burnett)。空前经典的恶俗演员之一罗纳德·里根尤其符合这一点,他极其娴熟地扮演着电影里的角色,但他扮演的“总统”却是灾难性的。还有胖子奥逊·威尔斯(Orson Welles)和马龙·白兰度,他们都曾经优雅而能干,最终却被美国式利欲心43和享乐主义所定义的好生活给骗了,以致除了表演静坐于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44,他们再也无法登大雅之堂了。美国恶俗演员总能迅速使自己扮演的角色变得很夸张。夸张的女演员玛格丽特·哈米尔顿(Margaret Hamilton),就是影片《绿野仙踪》45中扮演邪恶女巫的那个女演员,在她所有的保留剧目和夏季轮演剧目中夸张做作、扮怪脸、大喊大叫,一直折腾到八十多岁,使得戏剧评论家约翰·西蒙对她的一次表演作出了这样的评价:“玛格丽特·哈米尔顿现年 82 岁,但看上去还要再老一些。”虽然说得有些残酷,却精彩至极。

如果你想了解美国演员有多恶俗,只要努力想象一下欧内斯特·博格宁(Ernest Borgnine)扮演的道格培里46、休姆·克罗宁(Hume Cronyn)扮演的俄狄浦斯、唐·阿米契(Don Ameche)扮演的李尔王、莎莉·菲尔德(Sally Field)扮演的麦克白夫人和汤姆·克鲁斯扮演的埃古47,你就明白了。尽管很有才华,但保罗·纽曼如果想尽力让我们相信他就是培尼狄克48,或者安东尼·奎恩(Anthony Quinn)要我们相信他就是答尔丢夫49,都会引起国际级别的尴尬。达斯汀·霍夫曼或许不够完美,但他至少会不时表现出一个真正的演员想扮演夏洛克和威利·洛曼50的冲动。

似乎戏剧舞台和电影银幕提供的恶俗演员还不够,交响乐指挥台上也有大量的恶俗演员,他们站在交响乐队前面痛苦地扭动、装模作样、极尽夸张表演之能事。必须承认,这种表演难度很大,因为你的观众在你身后,你所有的手段都被局限在双手、后脑勺和燕尾服的背面。因此,指挥们极富戏剧性的过分表演或许是出于他们想克服表达局限的自然冲动。

一个非常努力克服这些局限的人是雷昂纳德·伯恩斯坦51,他几乎使自己成了这方面的权威人物和扮演恶俗乐队指挥的世界冠军。多纳尔·汉奈恩52是众多点名批评伯恩斯坦的音乐评论家之一。伯恩斯坦敏感的虚荣心促使他去指挥“B”字头作曲家的曲目,比如贝多芬和勃拉姆斯,这样,他就可以假装是被头韵法53所迫,只好顺便将自己的曲子放入演奏曲目中。多纳尔·汉奈恩指出,粗俗的听众崇拜伯恩斯坦,是因为他的指挥“与音乐紧密相连,他用手势传达音乐含义的表演技巧是如此地生动,以致聋子都能轻易欣赏他的音乐会”。可惜伯恩斯坦常常表演得太过,并总是设法“以表演偷偷取代音乐”来结束音乐会。汉奈恩看厌了他那个十分简单的绝技,这个绝技出现在他对勃拉姆斯第四交响乐的指挥中,只见“他的双臂软绵绵地垂下来,他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肩膀意味深长地耸动着……完全是欧洲指挥家的那套老把戏”,但却使观众注意到了“这位牺牲掉音乐,却还奇怪地失了业的指挥家”。伯恩斯坦看来是不可救药了,因为,正如汉奈恩观察到的,“我们时代还没有哪个乐队指挥像伯恩斯坦先生那样,会享受与自己之间那绝妙的默契。”

交响乐队指挥曾经是毫无个性的打拍器,瓦格纳对贝多芬作品的诠释改变了这一切,并帮助建立起乐队指挥与作曲家一样伟大的恶俗现代传统。如一位评论家所说,罗马尼亚的指挥家塞尔吉乌·切利比达克(Sergiu Celibidache)以“在指挥台上煞费苦心地与乐手共享掌声”著称,毫无疑问,他是一位令人钦佩的音乐天才,只是“太自负了,他本应为乐队服务,却夺取了乐队的创造力”;莱奥波德·斯托科夫斯基(Leo-pold Stokowski)是另一个自负的指挥;查尔斯·明希(Charles Munch)则自负得有点过了,他坚信是他而不是乐队,当然更不是音乐,才是“上千人从中寻求温暖和光明的火炉”。

当今最受欢迎的一些恶俗指挥家要维持其敏感、渊博的声誉,就要做煞费苦心和持续不断的宣传。祖宾·梅塔(Zubin Mehta)被一位专家称为“没有深度的庸俗指挥家”,在恶俗排行榜上可谓身居榜首;紧随其后的是肤浅的小泽征尔(Seiji Ozawa),其图像记忆力使他无须琢磨就能马上理解一份乐谱。据说,小泽征尔领导下的波士顿交响乐团的乐手们有一次差点反叛,称他们“从他那儿什么也没学到”;再往下是莱奥纳德·斯拉特金(Leonard Slatkin),还有内维尔·马里纳爵士(Sir Neville Marriner),他没能使明尼苏达交响乐团给有见识的听众留下印象,如今却到伦敦经营起了相当成功的演艺事业,为大家能看到的所有小型表演录制唱片。与恶俗演员一样,恶俗指挥家知道听众太愚钝,并且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不可能将他们揪出来,也不可能怀疑公关顾问(从前叫新闻代理人)的赞誉之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