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七(第7/9页)

【原文】王曰:“若昔朕其逝,朕言艰日思。若考作室,既底法,厥子乃弗肯堂,矧肯构?厥父菑,厥子乃弗肯播,矧肯获?厥考翼其肯曰:‘予有后,弗弃基?’肆予曷敢不越卬敉宁王大命?
【直解】逝,是往。底,是定法,是作室的法度。菑,是反土除草。播,是种。获,是收获。成王又说:“武庚之伐,岂独天意当从,以人事论之,亦有不得不然者。若昔我之欲往东征,亦谓其事之艰难而日思之,非轻举也,特有见于武功之当继,不可以难而自阻耳。试以作室喻之:为父者既尝底定广狭高下之法度,则堂构可成矣。其子乃惮于兴作,不肯为之堂基,况肯为之造屋乎?又以治田喻之:为父者既尝反土而菑,辟除草菜,则播获可施矣。其子乃惰于稼穑,不肯为之播种,况肯为之收获乎?子之不肖如此,则敬事之父老,其肯曰:‘我有后嗣,弗弃我之基业乎?’夫武王安定天下,立纲陈纪,如作室之底法,治田之既菑,实望后人为之继述。今三监叛乱,不能讨平,以终武王之功,是堂播且不肯为,况望其肯构肯获,以绵国祚于无穷乎?武王在天之灵,必不肯自谓其有后嗣,能不坠其基业矣。故我不敢不及我身之存,以讨乱安民,抚定武王之大命者,正欲尽堂构播获之责,而为弗弃基之子也。”
【原文】“若兄考,乃有友伐厥子,民养其劝弗救。”
【直解】民养,是人之臣仆。成王深责群臣说道:“今日之事,譬如人家,父兄在上,乃有友攻伐其子,为之臣仆者,皆当损躯以救护之,岂可反劝其攻伐而不救乎?今四国构乱,使武王的百姓,咸受荼毒。凡为臣下者,即当慷慨出力,奔走救援,乃惮于征伐,阻挠大计,是犹不恤父兄之难,而坐视其子之受患也。岂为民养之道哉!”成王以此责群臣,意亦切矣。
【原文】王曰:“呜呼!肆哉!尔庶邦君,越尔御事。爽邦由哲,亦惟十人,迪知上帝命。越天棐忱,尔时罔敢易法,矧今天降戾于周邦。惟大艰人,诞邻胥伐于厥室,尔亦不知天命不易。
【直解】肆,是放。爽,是明。哲,是明智之士。十人,指武王乱臣十人说。迪知,是蹈迪其知。易,是违越。戾,是祸。邻,是近。胥,是相。成王又叹息说:“东征之事,吾计之已审,尔外而邦君,内而御事,皆当舒放其心,勿以艰大而畏阻也。昔纣以昏德乱天下,武王伐之,永清四海,明大命于周邦,是岂武王之自致哉!亦由当时明哲之士,为之辅佐耳。明哲之士为谁?亦惟乱臣十人。迪知上帝黜殷之命,在纣有必亡之机,又迪知天辅我周之诚,在武王有必兴之势,因相与戮力克殷,兴建大业。尔时诸臣,并无敢有违越武王法制,惮于征役者,此十人所以为明哲,而武王所由以爽邦也。矧今武王既丧,天降祸于周邦,四国首倡大难之人,就近相攻于其室。事势危迫如此,尔等旧臣,正当以十人为法,上下协心,共成戡乱之功可也。乃皆以为不可征,欲我违卜,是亦不知上天讨罪之命,不可违越矣,岂不有愧于十人之明哲也哉!”
【原文】“予永念曰,天惟丧殷,若穑夫,予曷敢不终朕亩?天亦惟休于前宁人。
【直解】穑夫,是去草的农夫。成王又说:“东征之举,我亦长长思念说道,昔武王伐殷以安天下,纣虽已诛,而殷祀或未邃绝也。今武庚乃倡乱不靖,自取灭亡,是天欲绝其宗祀,如农夫之去草一般,使无余种而后已。今予嗣武王之业,承上天之意,岂敢不讨叛伐罪,除恶务本,以终朕田亩之功乎?我观天意非独休美于宁王,亦惟休美于前宁人,使昔日辅定王业之功,不至遏佚耳。我既欲缵宁王之功,而尔乃不知嗣宁人之休,何哉?”
【原文】“予曷其极卜,敢弗于从?率宁人有指疆土,矧今卜并吉?肆朕诞以尔东征。天命不僭,卜陈惟若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