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北魏开国初期的战争模式(第6/11页)

当边境部族产生离心倾向时,北魏政权往往将其迁徙到内地驻防,既使其脱离本土不易反叛,又可监视驻地民众,收到互相牵制之效果。在太武帝时,“北部民”试图脱离北魏控制逃入草原深处,被魏军追击俘获,安置到冀、相、定三州为营户,即世袭的军人。[27]孝文帝初年,北方边境的敕勒(高车)又发生叛逃,被魏军俘获的幸存者又被安置到冀、相、定三州或者青、徐、齐、兖四州为营户。[28]但这些北方部族到内地之后,只能放弃其游牧生活方式,作为骑兵的战斗力也逐渐减退。

拓跋鲜卑骑兵(羽林、虎贲、直从)

北魏征服中原之后,部分本民族的拓跋骑兵或成为朝廷禁军,或驻防中原各地,但共同特征都是由国家财政供养,成为职业军人。这种拓跋族亲兵和从中原民户中征发的步兵完全不同。孝文帝初年,宗室元澄上书讨论政事,其中一条就是:

十曰羽林虎贲,边方有事,暂可赴战,常戍宜遣蕃兵代之。[29]

“蕃兵”即从汉地民众中征发的步兵,服役期多为一年期,因其征发原则是成年男子每年需服一个月徭役,遂由十二丁各出绢一匹,补贴一丁服役一年。而职业化的拓跋骑兵称羽林或虎贲,区分自有来历:

世宗行考陟之法,雍表曰:“……武人本挽上格者为羽林,次格者为虎贲,下格者为直从。或累纪征戍,靡所不涉;或带甲连年,负重千里;或经战损伤;或年老衰竭。今试以本格,责其如初,有爽于先,退阶夺级。此便责以不衰,理未通也。……”[30]

这是世宗宣武帝时期之事,但元雍上表引用的是北魏惯例,用拉弓力量将士兵分为羽林、虎贲、直从三级。元雍上表提到这种考评涉及到“退阶夺级”,说明羽林、虎贲、直从都是享有正式品级待遇的职业军人,而非从普通民户中征发的一般士兵。由此也可以理解,北魏后期张彝父子要求将武人排除出吏部铨选的“清品”之列,引起“羽林、虎贲几将千人”烧毁其家。[31]因为羽林、虎贲不仅是职业军人,也是拓跋鲜卑的部族成员,自然不甘心其政治地位被剥夺。普通民众中征发的戍兵不会有这种奢望。

拓跋鲜卑的部族兵分为羽林、虎贲、直从三级,和北魏的军事调发制度有直接关系。太武帝时,曾“诏发天下兵,三分取一,各当戒严,以须后命”[32]。到献文帝末、孝文帝初年,进行军事动员时,“分京师见兵为三等,第一军出,遣第一兵,二等兵亦如之”[33]。这种三等分之法,可能就是羽林、虎贲、直从三级,当有战事调兵时,要按比例调发三等士兵,以保证出征和留守的兵力都不至于过强或过弱。直到清代康熙帝平三藩等战事,驻防京师的八旗兵仍保持这种按比例抽兵出征的做法,应当是北方民族的传统习惯。关于北魏的驻军,还有一条史料很重要:

自太祖平中山,多置军府,以相威摄。凡有八军,军各配兵五千,食禄主帅军各四十六人。自中原稍定,八军之兵,渐割南戍,一军兵才千余,然主帅如故,费禄不少……[34]

这是北魏在占领中山之后的驻军。八军,军各五千人,共四万人。其他如邺城等地势必也有类似驻军。此处没有说明这种驻军的来源和身份,但从其设立、驻防时间来看,似属于羽林、虎贲一类部族兵。另外,这些部队在向南方边境调发时,也是采用抽调兵员的方式,而非成建制整体调动。

北魏中前期在河北调发兵力的记载比较多,这种做法可以追溯到太武帝时期。[35]但这些调发的兵力究竟是驻防鲜卑骑兵,还是汉地民户组成的步兵,则多无直接记载,根据有限的材料看,应是骑兵和步兵都有。这里先讨论征发骑兵的情况。如太平真君六年(445年)十一月,北魏关中地区发生盖吴武装起事,刘宋政权给予这支武装很大支持,拓跋焘遂决意报复:

选六州兵勇猛者二万人,使永昌王仁、高凉王那分领,为二道,各一万骑,南略淮泗以北,徙青徐之民以实河北。[36]

此次调发的二万人都是骑兵,所执行的任务也是拓跋骑兵较为擅长的冬季袭掠,所以应是驻防中原六州的拓跋部族骑兵,和前述中山军府“渐割南戍”的情况类似。次年,北魏为镇压盖吴武装,继续从河北地区调兵:“发定、冀、相三州兵二万人屯长安南山诸谷,以防越逸。”[37]这里未提及兵种,但其任务是驻防秦岭诸山谷,防止盖吴军逃往刘宋方向,只有骑兵适合执行这种机动性较强的工作,所以应当和去年一样,也是驻防河北的拓跋部族骑兵。

汉地调发的步兵

在北魏占领中原之后,特别是在太武帝拓跋焘时期的征战中,军队中开始有一些步兵成分,但在当时的战争中尚无太大作用,其来源亦难根究。但是到拓跋焘晚年与刘宋的大规模战争中,开始有在河北地区征发步兵的记载。就在前一轮调发二万骑兵的四年之后(北魏太平真君十一年,刘宋元嘉二十七年,450年),刘宋政权对北魏发动了大规模北伐。为了应对宋军攻势,北魏再次从河北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