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列国的内斗(第15/42页)
栾盈对母亲的所作所为深感不满。在那个年代,男女关系相当开放,寡妇门前有几个登徒子,那是很正常的事,栾盈也不想管。可是,栾氏家族毕竟是晋国的名门望族,祖先拼死拼活打下这么大一份家业,竟然让一个家奴凭着床上功夫就给霸占了去,让栾盈的脸往哪搁?他又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栾祁觉察到了栾盈的情绪变化。她知道,如果栾盈发作起来,十头牛也拦不住,到那时候,她和州宾不但做不成长久夫妻,连露水鸳鸯也做不成了。
女人一旦陷入不伦之恋,做起事来就很不靠谱了。栾祁一不做,二不休,跑到士匄那里告了栾盈一状,说:“这小子怕是要作乱了,到处造谣,说您为了独揽大权而害死了栾厌,而且常对人说,‘我父亲虽然驱逐了士鞅,但是当他回国后,我父亲非但不愤怒,反而以德报怨,让他跟我一样担任了公族大夫,使得他可以独断专行。我父亲死后,士匄家里更加富有。对于这种不知感恩图报的人,我就算是死,也不能再跟随他了!’这小子说得出做得到,我怕您受到伤害,不敢不对您说。”
“竟然有这样的事么?”士匄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心里五味杂陈。女儿关心父亲并没有错,可是为了父亲而牺牲自己的儿子,这难道不是很不可思议吗?
“姐姐说的都是实话。”士鞅也在一旁煽风点火,他对栾盈的不满由来已久,落井下石只是举手之劳,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士匄是个聪明人,对栾祁和士鞅的话将信将疑。但是有一件事让他确实对栾盈很不放心,那就是栾盈和他的父亲栾厌不同,栾盈生性豪爽,好善乐施,很多士族子弟都愿意跟随他,在他的周围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团体,隐然有领袖群伦之风。
对于统治者来说,这种私人团体的潜在威胁是不容忽视的。哪怕是个编草鞋的行业协会、舞文弄墨的文学社团,甚至是沿街乞讨的乞丐组织,统治者都能从他们身上嗅出一丝结党营私的气味。更何况,团结在栾盈周围的,是一群热血沸腾的青年贵族,他们有刀有枪,有钱财有领地,还有自己的私人武装,一旦闹起事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士匄对栾盈不放心,晋平公对栾盈就更不放心。据《国语》记载,晋平公曾经问大夫阳毕:“栾书曾经拥立我的先君悼公,栾盈也无罪于国家,我怎么好诛灭栾氏家族呢?”从这句问话可以看出,晋平公对栾盈早就动了杀机,只是碍于栾书是当年迎立晋悼公的有功之臣,而且栾盈也没有犯下什么大错,找不到合适的借口。阳毕回答:“想要矫正国家的弊病,不能只看到眼前的问题,执行权力不可以因为私恩而看不见潜在的威胁。”意思是栾书迎立晋悼公,确实有恩于公室,但栾盈结党营私,对现政权是莫大的威胁。阳毕还建议:“您如果真是爱惜栾盈,可以公开宣布他的罪行,将他驱逐出国。他如果敢于反抗,那他就罪有应得,诛灭他的宗族还嫌不够。如果他顺从您的意思,远走他乡,可以给收留他的国家多送点财物,让别人好好关照他,以此报答栾家的情谊,难道不可以吗?”
阳毕这话说到晋平公心坎上了,他把士匄找来,说:“寡人刚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士匄听晋平公把话说完,心里面偷着乐,但是他不露声色,用一种非常平淡的语气说:“下臣也是这么想的。”
晋平公和士匄联合起来,栾盈显然不堪一击。公元前552年秋天,士匄以中军元帅的身份,派下军副帅栾盈去修筑著城(地名)。这是调虎离山之计,栾盈刚离开新田,晋平公便宣布栾盈是乱臣贼子,同时在新田城中大肆搜捕栾盈的同党,将箕遗、黄渊、嘉父、司空靖、董叔、羊舌虎等十名大夫处死,又囚禁了伯华、叔向和籍偃三人。栾盈手中无兵,朝中无人,只能带着家臣仓皇出逃。
叔向是羊舌虎的同父异母兄长。当年叔向的母亲叔姬嫉妒羊舌虎的母亲长得漂亮,依仗自己是大老婆,不让羊舌虎的母亲陪老公睡。叔向觉得这样做很不妥,劝母亲不要那么霸道,叔姬就说了:“深山大泽中,就会有龙蛇生存。这个女人长得太美了,我怕她生下龙蛇来祸害你们,我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于是就让那女人陪侍老公睡觉,结果生了羊舌虎。羊舌虎长得英俊,而且武勇异常,深受栾盈宠信,所以被杀,叔向也因此受到牵连。当时有人对叔向说:“您受此祸乱,难道不是因为自己不明智吗?”言下之意,叔向没有及早投靠士匄、与羊舌虎划清界限,是不智之举。叔向坦然道:“我只是被囚禁啊,总比被杀死好吧?古诗说,‘优哉游哉,聊以卒岁’,这就是智慧啊!”意思是,各大家族之争关我屁事,我只想优哉游哉,安度我的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