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雨季的囚徒(第3/5页)

阿迪尔原以为能用饥饿迫使葡萄牙人屈服,但葡萄牙人对帕纳吉的攻击挫伤了他的傲气。现在他必须发动进攻了。在果阿港,他命令秘密地准备一大批木筏,以便向敌人的舰队发动火攻。但这个秘密是不可能保守的。居功至伟的狄摩吉总是能够派遣间谍上岸去搜寻情报。阿尔布开克决定运用自己小船上的轻型火炮,展开先发制人的打击。虽然遇到抵抗,但他的奇袭基本上是成功的。阿迪尔的木筏被葡萄牙炮火炸得粉碎。安东尼奥·德·诺罗尼亚杀得兴起,看到敌人的一艘桨帆船停在岸边,抵御不住这种诱惑,企图将其俘获并拖走。他的膝盖不幸中箭,不得不撤退。在这片海域的战斗中,腿伤是葡萄牙人的大难题,而且常常是致命伤,要么是因为箭射中了静脉或动脉,要么是因为感染和缺乏医药。诺罗尼亚负伤后卧床不起,三天后便死去了。外甥的死对阿尔布开克影响很深。诺罗尼亚曾是总督与心怀不满的船长们之间的调解人;总督还曾安排,假如他自己死亡,由诺罗尼亚接替他。他努力封锁消息,不让阿迪尔沙阿知道诺罗尼亚的死,但敌人还是知道了。

在曼杜比河的浮动囚牢内,艰苦无聊的日子在继续:无休止的雨,食物匮乏,以及身体越来越虚弱的人们。对阿尔布开克来说唯一的亮点是,消息传来,阿迪尔与毗奢耶那伽罗的停战结束了。沙阿需要到别处去。这给了阿尔布开克很大的鼓舞,以去继续坚守,但仍然不断有水手逃亡。果阿的战斗八天之后,一个叫若昂·罗芒的人游到岸边,带来了葡萄牙船上困境的最新消息:诺罗尼亚死了,水手们疾病缠身,快要饿死,在战斗中负伤的人得不到任何医治。接着有更多人叛逃。五人、十人,然后是十五人,趁夜色从船舷逃跑,游到岸上。船上的士气在动摇,但阿迪尔沙阿急需和平。这演化成了一场意志的对决。

沙阿又一次尝试夺回主动权。他派来了更多的和谈使者。阿尔布开克对这些访客的来来去去厌烦了。他怀疑他们的动机,因为他们的到访磨损葡萄牙人的斗志、拖垮他们的抵抗力。另外,沙阿还给叛徒罗芒配了一匹马。他身穿阿拉伯服装出现在岸上,显然吃饱喝足,用他皈依伊斯兰教之后更好的命运来嘲弄葡萄牙水手。阿尔布开克又一次拒绝讲和,但这一次葡萄牙贵族要求他至少听一听对方的提议。他同意了,但决心一劳永逸地解决逃兵问题。

双方同意于次日交换俘虏。阿迪尔沙阿派他的摄政者(城内地位最显要的贵族)来谈判。使者带来了一大群骑兵,刻意搞得很隆重,以炫耀自己的实力。岸边搭起一座黑色缎子的帐篷,摄政者带着必备的译员、骑兵和步兵在那里等候葡萄牙的谈判代表。阿尔布开克派去了他的审计员佩罗·德·爱尔博伊姆,后者在葡萄牙驻印度殖民当局中是一位重要人物。德·爱尔博伊姆负责把阿迪尔的摄政者带到他的船上,同时狄摩吉的一艘船载着一名神射手若昂·德·奥埃拉斯,后者带着一张弩弓。在鼓声中,他们乘小船接近了岸边,看到那些衣着光鲜的叛徒在人群中,骑着马。其中就有罗芒,他穿着丝绸长袍,手执长枪和盾牌,嘲弄着葡萄牙人。奥埃拉斯在小船船头的桨手前方蹲伏,小船接近了沙滩。现在他们可以听得清罗芒的话了。他在辱骂总督和其他所有人,让他们去吃屎。德·爱尔博伊姆一声令下,弩手站直身子,瞄准射击。这支箭正中罗芒,击穿了他的身体,将他击倒在地,当场死亡。沙滩上的人惊得目瞪口呆,然后发出怒吼,指责葡萄牙人破坏停战。葡萄牙人解释说,叛徒在辱骂总督,这是他不能允许的,所以不要再让叛徒出现了。

摄政者终于上船,他也对谈判的简短感到吃惊。他按照东方外交的风格,以溢美之词向对方问候,提议把果阿城外的一个拥有良港、适合建造要塞的地点送给葡萄牙人,还附上5万克鲁扎多金币的现金,而且只有一个条件。他要求葡萄牙人交出狄摩吉。阿尔布开克叹了口气,给出了简练而严厉的回答:阿迪尔必须交出果阿,否则免谈;阿尔布开克绝不会交出狄摩吉。他粗暴无礼地将目瞪口呆的摄政者赶下船,临别时还说,除非送来果阿的城门钥匙,否则不要再派使者来了。

阿迪尔沙阿知道尝试与这样一个藐视所有规则的人谈判是毫无意义的,于是放弃了。弩手因为这一次的精彩表现而得到10克鲁扎多的赏金,但这未能震慑逃兵。夜间仍然有人逃走。双方陷入僵局。舰队停留在河上。葡萄牙贵族的心怀不满骤然爆发成公开的反叛,具体的情形非常怪异。

之前果阿城被穆斯林占领的时候,狄摩吉把一些穆斯林妇女和女童,其中一些人来自后宫,偷偷掳走了。现在有人提议,用这些俘虏作为讨价还价的筹码。阿尔布开克震惊了。他已经忘了这些俘虏的存在。他询问狄摩吉,她们现在何处,为什么没有报告他。狄摩吉支支吾吾:她们已经被交给了船长们,分给大家,并且“其中很多人已经皈依基督教”。[10]总督看到部下互相勾结、隐瞒此事,并且让女人留在船上会多么严重地影响纪律,更不要说不道德的行为了,于是不禁大怒。他要求狄摩吉把这些女人交出来。他继续深挖此事,得知其中一些女人已经“嫁给”了舰队的水手,不肯与她们的情人分离。他做了务实的选择,而且害怕水手制造麻烦,于是简单地将这些“婚姻”合法化,尽管并没有举行正式的仪式。这让他的随军神父非常不满,神父宣称这种做法不符合教会法。“那么就遵守阿方索·德·阿尔布开克的法律吧。”[11]阿尔布开克专横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