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山巅之城一个救世主国家的起源(第10/13页)
菲利普王战争在1675年夏天爆发,战火蔓延了整个新英格兰殖民地,并持续到了第二年。印第安人对于英国殖民地边境发起进攻,很快就遭到了英国军队的报复性袭击,其中有些袭击甚至是针对英国殖民者曾经的同盟纳拉干族展开的,尽管这个部落在1675年末至1676年初之间一直试图保持中立。在这场战争中,玛丽·罗兰森夫人曾被土著俘虏。1682年,她出版了自己的回忆录《玛丽·罗兰森夫人被囚禁和释放的真实记录》(A True History of the Captivity and Restoration of Mrs. Mary Rowlandson),这本书非常畅销,同时也在美洲开创了“囚禁叙事”(captivity narrative)这种文学风格[22]。罗兰森借助《圣经》解读自己这段痛苦的经历,并引用赞美诗和先知的语录表达这段经历给她带来的恐惧以及自己在精神上的应对。她的回忆录当然满足了英国殖民者对于土著文化的好奇,也增加了殖民者对于土著文化污染的恐惧,但从根本上说来却是让殖民者感到安心的,因为罗兰森看起来已经从被俘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虽然她曾为那些“没有信仰的”、“野蛮的”异教徒所俘虏,但这个经历非但没有冲淡,反而强化了她本身的英国人特性和基督教信仰。这场战争本身也有着相似的特点。在1676年夏末,殖民者最终击败了梅塔科米的军队。这场胜利大大提升了殖民者在文化和军事上的优越感,他们认为这场胜利标志着上帝对于殖民冒险的支持。如同佩科特战争一样,胜利之后,殖民者把幸存的土著人驱逐出了这片土地,把他们卖到加勒比为奴,其中就包括梅塔科米的儿子。
战争结束之后,新英格兰殖民者的人口较快恢复到了战前水平,但阿尔贡金人—英国人和平相处的愿望却彻底破灭。这场残酷的战争强化了殖民地中的种族—宗教话语,这种话语一旦建立,就决定了非白人异教徒和白人基督徒之间的关系和区隔,使得像玛丽·罗兰森这样的殖民者在内心中证实了这种文化鸿沟的存在,从而不敢越雷池一步。菲利普王战争的胜利使得英国殖民者能够驱逐至少一部分土著人、增大扩张白人殖民地的可能,却也把他们推向了未来的冲突。冲突的对象最初是这个新世界中的其他欧洲力量——尤其是新英格兰殖民地和法国势力,但最终变成了大不列颠本身。简而言之,在接下来的一个世纪,冲突会继续定义新英格兰殖民地的身份,并进而最终塑造所有美洲殖民地的身份。从这个意义上讲,菲利普王战争才仅仅是开始。
在新英格兰以南的弗吉尼亚,殖民地总督威廉·伯克利(William Berkeley)也有理由去思考印第安人的问题。这一问题被他称为“新英格兰殖民地中印第安人的相互传染”,他相信这种传染“已经蔓延到了马里兰和弗吉尼亚北部”[23]。不过,和伯克利的观点相左,这一时期在切萨皮克针对英国殖民地的暴乱并不是出于传染,而仅仅是巧合。但这些暴乱的确造成了严重的后果,让局势变得更加紧张,这点从来自北部的令人不安的报告中就可以看到。
正如新英格兰一样,两个殖民地在防御土著侵袭的问题上,都有两个实际问题值得关注:第一是如何才能识别谁会带来威胁。弗吉尼亚殖民地和新英格兰殖民地的白人种族主义态度都没有尖锐或狭隘到认为不同的土著部落之间毫无差别。但是,对于英国人而言,在一个特定时间判断某个土著部落的立场,成为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第二个问题是,在确认了威胁之后,该如何去应对?与当今美国枪支文化所传达出的形象不同,当时的武器价格不菲且供应有限。英国王室并不乐意加大开支为军队购置他们需要的火枪,于是伯克利在1673年通过了一项军队法案,通过提高当地税收的办法增加防御拨款。可以想见,这一举措并不受欢迎。更加糟糕的是,它也没有得到普遍的执行。
因此在弗吉尼亚,1675年叛乱,加上英国对殖民者面临的威胁应对不足,对于殖民地稳定来说都是一杯致命的毒酒。当1675年夏天第一次入侵发生时,弗吉尼亚殖民者不仅要求多益族土著对此负责,还错杀了一些居住在马里兰的苏斯克汉诺克人。苏斯克汉诺克人自然会发起报复,其他一些土著部落也借机开始攻击英国殖民地,以至于在1676年春天,切萨皮克的殖民者被卷入了一场不宣而战的战争,他们认为所有东海岸的土著部落都参与了进来。因此,殖民地内部还爆发了一场冲突,即培根叛变。这场冲突部分源于殖民者对于伯克利在危急时刻领导能力的不信任,同时也因为在日益壮大的殖民地中,财富和土地的贫富差距过大。通过签订契约来到弗吉尼亚的殖民者被许诺赋予“公有土地继承权”(headright),即在劳役期满之后便可以购买土地。但是,到了17世纪60年代,烟草价格下跌,土地价格上涨,以至于很少人可以负担得起土地的价格,更别提买到一块心仪的土地了。这不仅仅是简单的供求失衡。没有土地的自由人被视作殖民地的一种威胁,如同英国社会中的放荡穷鬼一样。随着他们的数量越来越多,弗吉尼亚殖民地社会呈分裂之势。解决这一问题的方式是剥夺无地者的投票权力,但这却使切萨皮克地区的社会关系进一步恶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