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阴谋(第5/6页)
这两幅大素描若真的被转为彩色湿壁画,呈现在大会议厅(据说得天使之助建成的大房间)的墙面,无疑将是世上最伟大的艺术奇观之一。遗憾的是,这么风风火火的开始,最后却没有一幅湿壁画完成,而均处于个人创作巅峰的佛罗伦萨这两大名人的对决,最后也不了了之。事实上,米开朗琪罗的湿壁画连动工都没有。完成宏伟的草图后不久,他就在一五○五年二月奉教皇之命回罗马雕制教皇陵,因而他的墙面上连颜料都没抹。《昂加利之役》则在达·芬奇的实验性新画法下展开绘制,但后来墙面染料开始滴落,证明新画法不可行。受此重挫,达·芬奇颜面尽失,无意再继续这件作品,不久后返回了米兰。
《卡西那之役》草图受到的热烈肯定,或许是一年后尤利乌斯寻觅西斯廷礼拜堂拱顶湿壁画的绘制人选时,决定将此重任委以米开朗琪罗的原因之一。但领主宫里的这幅湿壁画不仅没有完成,而且连动工都谈不上,因而在湿壁画上,米开朗琪罗最近根本没有值得肯定的创作经验,更何况这个创作材料如此难以驾驭,像达·芬奇这样的天才都不免铩羽而归。布拉曼特知道米开朗琪罗不仅在湿壁画这种高难度艺术上欠缺历练,而且对湿壁画家如何在高处的弧状平面上营造出错觉效果所知甚少。曼特尼亚之类的拱顶画家于拱顶画人像时,通常以后退透视效果呈现,也就是让下肢位于前景,头位于背景,借此让观者仰望时感觉他们像是悬在空中。这种高明的前缩法,常又称为“仰角透视法”(di sotto in sù),而要熟练地运用这种手法是十分困难的。与米开朗琪罗同时代的人就说,仰角透视法是“绘画领域里最难精通的技法”。[20]
布拉曼特会反对将西斯廷案交给这么一位较无经验者,也就不足为奇了。他做此表态并非出于米开朗琪罗所怀疑的那些卑鄙动机,反倒似乎是因为担心西斯廷的拱顶若被画坏,将是万劫不复,毕竟它是基督教世界最重要的礼拜堂之一。
布拉曼特对米开朗琪罗之才华与意向的看法,皮耶罗·罗塞利不表同意。他在信中说道,这时候他再也听不下去布拉曼特的造谣中伤。“我打断他的话,对他说了很难听的话”,他向米开朗琪罗吹嘘道。他称自己基于朋友道义,为他那不在场的朋友极力辩护。他以坚定的口吻说,“教皇陛下,他(布拉曼特)没跟米开朗琪罗讲过一句话,如果他刚刚跟你说的有只言片语是真的,你可以砍下我的头”。
米开朗琪罗在佛罗伦萨家中读了这封信后,或许会觉得布拉曼特在诋毁他,尤其是说他欠缺“勇气和毅力”承接该案这一点。但布拉曼特的其他论点,他大概也无法反驳。正出于这些原因,加上他本身极力想接教皇陵的案子,因而对西斯廷拱顶画兴味索然。此外,比起教皇陵,拱顶画似乎是较不受看重的小案,因为礼拜堂顶棚通常会交给助手或名气不大的艺术家负责。壁画是关注的焦点,是获得显赫声名的凭借,拱顶画则不是。
教皇与布拉曼特在此次会餐期间,似乎未就西斯廷案达成明确决定。不过,尤利乌斯仍很希望米开朗琪罗回来。他若有所思地告诉他的建筑师,“如果他不回来,他就犯了错,因此我认为他无论如何会回来”。
罗塞利深有同感。这场交谈结束时,他要教皇放一万个心,说“我深信他会如您所希望的归来”。他不可能再犯更离谱的错。
[1] 参见布鲁斯基:《布拉曼特》,第177~179页。
[2] 孔迪维:《米开朗琪罗传》,第4页。
[3] 孔迪维:《米开朗琪罗传》,第39页。
[4] 《米开朗琪罗书信集》,第一卷,第15页。
[5] 这项指控出自孔迪维:《米开朗琪罗传》,第30页。
[6] 艺术史家向来非常怀疑这个传说,因为卡斯坦诺似乎比韦内齐亚诺还早死几年(死于瘟疫)。但在米开朗琪罗出生前和他在世期间,有许多出版文章提到这则据说发生于一四五○年代的杀人故事。
[7] 《切里尼自传》英译本(The Autobiography of Benvenuto Cellini,London:Penguin,1956),George Bull译,第31页。
[8] 参见萨尔维尼(Roberto Salvini)与卡梅萨斯卡(Ettore Camesasca)合著的《梵蒂冈的西斯廷礼拜堂》(La Cappella Sistina in Vaticano,Milan:Rizzoli,1965),第15~23页。负责实际营造的领班是多尔奇(Giovannino de’ Dolci)。欲了解耶路撒冷所罗门神殿与西斯廷礼拜堂之间的异同,可参见巴蒂斯提(Eugenio Battisti)所撰文章《西斯廷礼拜堂的象征意涵》(Il significato simbolico della Cappella Sistina),《评论》(Commentari)第8期(1957),第96~104页,以及同作者的《文艺复兴与巴洛克艺术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