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英雄:最后一根擎天柱的崩塌(第3/7页)
《清太宗实录》中也有相似记载:袁崇焕遣使吊丧系“潜窥我国情形”。由此可见,袁崇焕借吊丧探虚实的意图已经被皇太极识破。至于离间诸子关系,袁崇焕也早有此心。他听说努尔哈赤留下了“八大贝勒共治国政”的遗训。八个大小和硕贝勒各领一旗,他们之间势均力敌,方能达到牵制、平衡的功效,令推举出来的汗王不至于肆意妄为。袁崇焕认为这是分裂后金政权最好的时机,他甚至说出“八犬同牢,投之骨必噬”这样有把握的话。即使以上两个目的无法实现,还有第三个,劝降。总之,袁崇焕很有信心,他在奏本中声称:“奴子(皇太极等)不降,必为臣擒矣。”
皇太极的军事才能虽然比不上他的父亲努尔哈赤,但是政治才能却犹有过之。如此一来,袁崇焕所承受的精神压力并没有减轻。一场玄机暗藏的吊丧,被皇太极巧妙地导向明金之间的议和。皇太极担心与宁远议和还没开始就走向破裂,故极力敷衍,从天启七年(金天聪元年)元月至二月,一再改写致袁崇焕书信的格式。尽管如此,这都是一场毫无诚意的议和,皇太极不过利用袁崇焕遣使吊丧之机,借间而用间,以和议迟滞明朝的关宁劲旅,乘机衔杖疾趋,挥戈东向。
袁崇焕是颇有胆识之人,他的存在既让皇太极叹服,又让他顾忌重重。皇太极即位之初,周边的形势极为严峻。东方的朝鲜,素来忠顺于大明朝廷,虽然国小兵弱,但也不容忽视。且有毛文龙开镇皮岛,客寄朝鲜,驻兵屯田于铁山、昌城、满浦一带,虽然兵力不过四万,但居于战略要塞,足以形成牵制之势。
毛文龙于万历三十三年从军,屡立战功。1621年,率领一百九十七名勇士深入敌后,收复两千里海岸线,不久又收复宽奠、大奠、新奠、永奠等六堡,随后以皮岛为根据地,多次深入敌后,屡挫敌锋。1622年,升为平辽总兵官。1663年8月,收复金州、旅顺、望海堡、红嘴堡;9月,先后取得“牛毛寨大捷”“乌鸡关大捷”;10月,再收复复州、永宁。皇太极即位后,为解除这个心头大患,派大军攻打毛文龙,史称“丁卯之役”,毛文龙五战五胜,重创后金主力镶蓝旗。
连年打击不能消灭毛文龙,后金便竭力劝降,许诺“将军若来,位在佟附马与辽东广宁诸将”之上。后金军缺少船只又不习惯海战,对毛文龙也是有心无力。
天启皇帝升毛文龙为平辽总兵时,袁崇焕刚出山海关,还未建功。那时候,明军一见后金兵就望风而遁,只有毛文龙的军队能与后金打一打。毛文龙也因此受到朝廷嘉奖,擢升至佐都督挂将军印,赐尚方剑。天启皇帝提到他时从不叫名字,而称其为“毛帅”。
前有袁崇焕,后有毛文龙,皇太极不敢放开手脚进兵辽西。皇太极即位之时,满洲政权遇到了极大的困难,而明朝方面也承受着不小的压力。训练一支既能守,又能战,再能进一步收复失地的精锐野战军,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明清双方都期望有一段休战的时期,以便重新调整自己的作战计划。明军要练兵、筑城、屯田,清军是进攻朝鲜,巩固统治。在如此局势下,双方都具备了议和的条件。
当时议和的障碍,主要还是来自于明朝的文官。他们熟悉史事,一提到与金人议和,他们的政治神经就会变得异常敏锐。他们首先想到的是中国历史上南宋和金国的和议。人人都怕做秦桧,可又都不愿意做岳飞。
袁崇焕从现实出发主张议和,而朝中大臣并不买他的账。有官员一再弹劾袁崇焕,说他的主张就像宋人和金人议和那样愚蠢自误。袁崇焕和皇太极信使往来,也因朝中大臣视和议如洪水猛兽的反对声而变得异常艰难,所谓的谈判也仅限于文来文往,并无实质性的进展。
皇太极想把和议作为一种策略而服从于对明的战略全局,通过议和,他的军队可以避免两线作战。不管和议谈判结果如何,皇太极和袁崇焕都认为和议可以争取到更多的时间。明军可以补充战争资源,巩固境内的防御体系。而皇太极则认为,在这场与时间赛跑的战役中,他可以借此威服朝鲜,撤去大明王朝的这道东方屏障,也就此将毛文龙困于海岛一隅,使其难有大的作为。
皇太极无法和明朝达成和议,却见袁崇焕没日没夜地修筑城堡,他担心时间拖得越久,今后进攻会更加困难,于是决定“以战求和”,向宁远发动攻击。天启七年五月,皇太极亲率两黄旗、两白旗精兵,进攻辽西诸城堡,攻陷明方大凌河、小凌河两个要塞,随即进攻宁远的外围要塞锦州。
这场大战同样打得十分惨烈,两军阵前死伤无数。守军以葡萄牙大炮轰击,击碎皇太极的白龙旗和清方的一座大营帐,杀伤清兵不少。明方的报告中说,皇太极长子胸口中箭,另一贝勒在阵上被明军射杀,又杀固山(领七千五百人)四人、牛录(领三百人)三十余名。这个报告有夸大之嫌,事实上皇太极的儿子并没有在此役中阵亡。但清方记载,济尔哈朗贝勒、萨哈廉贝勒、大将瓦克达、阿格等均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