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兵临泸水孔明思良策,种落大会孟获杀不服(第3/5页)
孟获不高兴地说:“这话太!”
牦牛种渠率小心地说:“和汉人议和成不?汉人和夷人井水不犯河水,天上的鹰不咬地上的鸡,雍闿、高定何等人物,都成了他的手下冤鬼,咱们何必去触霉头。”
皆是一派没出息的言论,像汉人的阉人般没了阳刚之气,孟获不禁恼火:“更,仗还没打,全当了缩头乌龟!”
台下右面的一个黝黑面孔的中年人忽地站了起来,却是且畋,昔日楚国庄蹻掠定西南夷,他的先祖被封为滇王,传至他这一代,已历十七世。他是土生土长的南中人,身上的汉人血脉几乎没有,一向足智多谋,甚有辩才,能服众心,他深得孟获信任,被孟获称为“军师”。
他大声道:“雍闿、高定之败原是他们自家起内讧,方让汉人乘虚而入,输得不明不白!汉人向我们增收重赋,要胸前尽黑的乌狗三百、螨脑三斗、三丈柞木三千,你们给得起?若是给得起,便向汉人磕头认错,去他们的高门深宅做百世奴隶,若是给不起,就拿起牛刀狗棒,和汉人干一场!”
孟获很满意且畋这番振聋发聩的慷慨陈词,对他点头笑了笑,扬声道:“汉人敢来抢我们的地盘和女人,我们为什么不敢把他们赶出去,抢来他们的地盘和女人,难道我们还不如汉人?”
傅拢嘻嘻一笑,语带嘲讽地说:“孟家渠率说的比唱的好听,当初你和雍闿在益州郡举事,大话满天飞,说不出半年便能将汉人撵回去,可不也被汉人赶回泸水了么?如今汉人屯兵泸水北岸,晴朗天气,彩旗子都能瞧见,啧啧。”
孟获的脸变了:“你是个什么说法,剖心肝子亮出来,别掖着遭人厌烦!”
傅拢不畏惧地对上孟获逼视的目光:“剖就剖,汉人为什么屯兵泸水,还不是你反了汉人的朝廷?人家要寻的是你的霉头,别把大家伙栽进去!”
孟获的怒火已蹿在咽喉处,他咽了咽:“怎么着,你想投降汉人?”
傅拢冷眼相对:“我不做汉人的奴隶,也不做你孟获的马前卒!”他跳起来,号召道,“大家伙,别听他蛊惑,汉人要寻的仇家是孟获,不是我们,我们把孟获献出去,保管汉人会保得我们太平!”
孟获大怒,反汉人的种落盟会才开了一半,竟跳出仗马之鸣的叛徒。他腾身而起,豹子似的冲下竹台,粗大的手掌往前一捞,生生将傅拢攥了过来。
“你敢当汉人走狗!”
傅拢没料到孟获会忽然袭击,猝不及防间哪里躲闪得了,已被孟获擒了个结实,他惊呼道:“孟获,你别使凶,今日是南中种落大会,由不得你猖狂。”
孟获咬着牙狠狠地狞笑:“我杀你嫌脏了手!”他用力一伸手,喝道,“砍了!”
便有两个操刀的壮汉冲过来,三下两下把尖叫的傅拢押去一旁,一人摁头,一人抡刀,众人尚没回过神来,只听得极沉闷的断裂之声,好浓的一股血裹着一颗头颅冲了出去,直滚出一条水沫子四溅的血路。
傅拢到死都睁着眼睛,也许,他在头颅断裂的那一刻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被杀。
宽敞的坝子上一派死寂,风拉着旗杆,“噶噶噶”,“嘎嘎嘎”,像血涌出腔子的声音。
这一幕太突然,也太凶残,诸渠率又是惊又是怕,却没一个敢出头说句抗争的话,到底是在孟获的地盘上,又见山腰山腹皆是孟获麾下的部曲,刀把子在人家手里攥紧了,不免都矮了三分。
孟获扫了他们一眼:“盟不盟誓,随你们便。”
那两个一直捧着牛血的女人将一只只陶碗放在渠率们面前,摇曳摆动的腰肢在白亮的地上晃出毒蛇似的影子。
没有人抗拒,便是有异议也不敢当场表达,人人都举起了碗,饮了一半,另一半淋在脸上,大巴掌一抹,直拉向胸口,活似被恶魔的大舌头嗞嗞儿地舔过。
孟获高举起已空了的碗:“与汉人大干一场!”他一扬手,陶碗直摔下去,“当啷”一响,无数的碎片弹飞而起,划出透亮的弧线,仿佛刀锋。
更多的碎裂声响起来,成百的碎片跳起来、落下去,空中交错着数不清的亮光,像是谁在飞快地穿针走线。
在一片尖锐的撕裂声中,孟获转过头,笑眯眯地对且畋说:“你侄儿龙佑那呢?”
且畋摇头:“天知道他疯哪里去了。”
“找他来吧,有了他,我们夷人又多了一成胜算。”孟获兴致勃勃地说,他弯起眼睛去望那仍然在空中跳跃的白光碎片,适才杀戮的戾气在他脸上全然消失了,此刻的孟获,像个瞧见新鲜玩意儿的孩童,天真、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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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亮亮的一池水漾在弯弯的山石间,阳光把石头磨得白惨惨的亮。一眼泉水从远处的林间汩汩流出来,拐了一个弯后碰着了一块生了青苔的岩石,稍稍犹豫,也不退让地把自己劈成两半,绕着大石缓缓流开,到底遇着了注定逃不开的怀抱,半推半就地涌入水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