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悯孤女慈母求姻缘,泄苦楚后主秽宫闱(第7/7页)
刘禅抬起女人的胳膊,将她轻轻挪开,却是这并不重的动作,女人便彻底醒了,蒲草似的睫毛抖动着,她哼了一声:“陛下……”
刘禅没应她,宫人们见皇帝醒了,捧着热水外衣躬身走上来,黄皓躬身走在最前边,跪在床边伺候皇帝沐浴。
许是皇帝沐浴的动静大了些,女人往被褥里缩了缩,半裸的身子像包在蛹里的蚕宝宝,白生生,嫩滋滋。
刘禅掀开被子,坐在床沿把鞋穿上,两只脚在地板上轻轻磨蹭,也没有站起来,只是坐着默不作声,似乎在想什么心事,良久,他低低道:“明日,你出宫去吧。”他的语气很淡漠。
女人把脸露出来:“出宫?”
皇帝用背对着她,看不见面孔,只听见声音寡然如白水:“你自入宫朝庆,已在宫里盘桓了半个多月,该回去了。不然,你丈夫岂不起疑?”
半个多月了,他打着太后留宿命妇的幌子,和这个女人厮混在一起,颠倒龙凤,巫山云雨,像个痴迷肉色的淫汉子,跌进了有夫之妇编织的淫靡网中。
“管他呢!”女人满不在乎地说,她自和皇帝勾搭上手,早把家中那糟老头子忘却了。
刘禅沉沉叹口气:“你不管,我不能不管,到底,你是宗室命妇,论辈分,我还得称你一声婶婶。”
“婶婶?”女人像听见什么极有趣的笑话,咯吱咯吱地笑开了怀,她像鱼一样地蠕动着,一点点爬向皇帝,两条白腻的胳膊从后面圈住了皇帝,“陛下可真有趣。”
刘禅用力掰开她的手,他歪着头,显得很没精神:“我是说真的,你该出宫了,我会安排心腹送你出去。你陪了我这许多天,便为这难得的情分,我也不会亏待你,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到的,我尽力为你办。”
女人愣了,她有种卖身当娼妓的感觉,云雨中卖了肉色,赚得盆满钵满,却赚不来嫖客的感情。她裹着被子坐了起来,轻轻咬着牙:“陛下,要赶臣妾出宫么?”
刘禅没有表情地笑了一声:“你本来也不是宫里人,没有谁赶不赶。”
女人从鼻孔里哼着不满的声音:“是么,那臣妾与陛下的数夜欢合,算怎么回事?”
“那你想怎么着?”刘禅忽地回过头,双眉蹙成一条线,脸上的肌肉拧得极紧,又凶悍又刁钻,“让我纳你为妃?”
皇帝的忽然变脸让女人骇然不敢吭声,她吞了一口唾液:“我,我……”
刘禅狠狠地说:“我只能要我必须要的女人,你懂么?”他说着这话,却把心底深埋的痛苦牵扯了出来,他被这痛苦折磨得难以自拔,为了排解那如山般沉沉压下的宿命悲感,他和这个陌生的女人秽乱宫闱,每一次荒唐的泄欲,也只是在发泄太过沉重的苦闷,而不是倾诉爱。
若没有爱,一切都是逢场作戏,他便是和千百个女人调情风月,也仍然无所谓是否快乐。他甚至可以连她们的面目也不必记得,他不爱她们,他已没有爱了。
女人也不知懂不懂,她原来以为这个生得清俊面孔的年轻皇帝是个风月老手,说得温柔体恤的情话,懂得怜香惜玉的深情,可数夜媾合,换来的却是他翻脸不认人的冷酷。她还道皇帝对她有感情,如今想来,皇帝贪恋的或者只是她青春美丽的身体。
刘禅抬腿站了起来,他用冷冰冰的语气说:“你明日必须出宫,咱俩的事不许说出去,你该知道轻重!”
女人一个字也说不出,她又害怕又伤心,把脸埋在被子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刘禅听见女人的哭声,他停了一下,却没有回头,他紧蹙的眉头松开了,神情有些淡淡的哀伤,默默地走了出去。
中宫尚书令急急地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扎奏章,正是今日尚书台所上的朝臣表疏,刘禅一面走一面将第一份奏章拿起来,一行字映入眼底:
〖丞相领司隶校尉益州牧武乡侯臣诸葛亮上。〗
刘禅的手颤抖着,他把那奏章缓缓展开,只看了数个字,他便失了阅读的耐性,奏章在手里低低垂下,他像失魂似的念叨道:“为什么、为什么,相父你要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北伐……”
“长安比成都好么?”
“打仗比太平好么?”
“餐风饮雪比安享富庶好么?”
许多的质问爆出来,可没人回答他,所有的问题抛出去,在凄冷的北风中化成水,洒在奏章封合处那墨黑的名字上。他狠狠地掐着诸葛亮的奏章,掐得手掌瘀青,仿佛掐断了他自己无从做主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