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生妖孽乱中华(第12/14页)
就在这一年,当时还是个帅仔的王闿运,专诚来找曾国藩,并在其军营中,逗留了三个月。
于是曾国藩的日记上,出现了这么两条怪异的记录。
第一条记录于七月十六日:傍夕与王壬秋久谈,夜不成寐。
第二条记录于八月初四:王壬秋来,与之久谈,夜极倦。
曾国藩的日记中,所提到的王壬秋,就是年龄比曾国藩小二十二岁的王闿运了。此前曾有无数史学家蹲在这个位置上,揪住头发光着脚板,茶不思饭不想,苦苦地瞎琢磨:这个王闿运,他到底和曾国藩说了些啥呀,把个曾国藩说得一夜夜失眠?
但这个问题,单凭史学家是破解不了的。这个问题必须由……由杂家来破解,因为答案并不在曾国藩的日记中,王闿运也偷偷地销毁了所有的文字资料。要想找到答案,你非得去另外一个地方,一个你意想不到的地方。
啥地方呢?
诗人扎堆的哼哼唧唧之处。
如果你碰巧是个诗人,又或者有个喜欢读古诗的臭毛病,那么你迟早会读到这么一首怪诗,名字叫《湖南少年歌》,歌曰:
……
更有湘潭王先生,少年击剑学纵横。
游说诸侯成割据,东南带甲为连横。
曾胡欲顾咸相谢,先生笑起披衣下。
……
这首诗,便是民国第一怪人、王闿运的门下弟子杨度所写。在诗中,杨度纵情讴歌了老师王闿运的不凡之学,并点明了王闿运游说曾国藩,用的就是纵横术。
啥玩意儿叫纵横术呢?
纵横术这个东西,说起来可是有年头了。早在战国年间,就有十家学说,在这十家中纵横家榜上有名。纵横术这个东西,用现在的语言来表达,就是策划,难听点儿叫忽悠。但忽悠也得有忽悠的本钱。战国年间,大纵横家苏秦,两手空空,单凭一张嘴巴,就说得列国纷纷点头,尽数将相印交付,于是苏秦以一介布衣身份而佩六国相印,成为了中国历史上的千秋绝响,也让无数的书呆子,坐在屋子里发傻发呆,唉,要是人人都那么容易被忽悠,该多好啊。
古书上有个故事,说是有个纵横界人士,出门去忽悠,结果非但没有忽悠成功,反而让人打了个半死,送回家来。别人都在同情他时,这老兄却伸出舌头,问人家:我的舌头在不在?对方回答:还在。纵横家哈哈大笑:舌头还在就行,有舌头在此,不愁忽悠不住他们。
所以说,凡古之纵横家,必须要有超凡的情商,加上超凡的智商,再加上超凡的思想与知识,这些玩意儿少了一个也不行。试想,你空着两只手,对别人瞎掰一气,立即让人把他的钱给你,在这个过程中,情商智商思想加知识,少一样人家也是不买账的。
如此说来,王闿运既然专攻纵横之术,那情商应该是超高了?
这个……好像是恰恰相反。
实际上,王闿运的情商,是不适宜用高或低这种观念来表述的。他的情商须得用窄或宽这两个计量指标。意思就是说,王闿运的个人情商,和公众的认知并不在一个磁道上,说偏离也不对,总归是两股道上跑的车,让你无法言述。
纵横家王闿运入京,带着他的上炕老妈子,周妈。
【14.国史馆的烂人】
却说那王闿运,游说曾国藩不果之后,忽然间心灰意冷,曰:以有用之身,涉无尽之境,劳形役物,达士所嗤;乃自矜夸,诚为谬矣!于是年方盛季的王闿运,一念菩提,就此归隐。
这一隐,就是近六十年,此时的王闿运,在学问上的追求,已经是越钻越深,可谓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有了学问,干点儿啥呢?王闿运想,要不就把端茶倒水的老妈子周妈,给那个什么了吧……于是王闿运扑上前去,不由分说,将端茶倒水的周妈按倒,从此,民国士林一段闹心的佳话,就这样郁闷地流传开来。
搞了老妈子,王闿运非常有成就感,就到处传扬,生怕别人不知道。此后,不管他到哪儿,周妈是一定要带上的。别人心里别扭,于是王闿运就解释说:这个周妈啊,乃吾之棉鞋大被,岂有一个离身之理?
此番入京,周妈自然是形影不离。沿途早有地方军政长官迎接,迎请大儒王闿运入席,王闿运则带着周妈翩然而至,两人紧挨着坐在酒桌旁,你捏我大腿一把,我掐你屁股一下,直看得对面的军政长官们,哭笑不得。
就这样一路招摇,终于来到了北京。袁世凯派了车来,接王闿运去大总统府面谈。进入新华门的时候,王闿运指着“新华门”三字,失声问道:庶莫是新莽门吗?
莽,王莽的莽。王闿运的意思是说,袁世凯,你要学王莽当皇帝,是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