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2.基督教世界的地图(第18/26页)
他重返世界。将他打倒后,他会重新站起。死神上门探访过他,掂量过他的情况,朝他脸上吹了一口气: 然后又走了。他的衣服告诉他,他比以前瘦了些;有一段时间,他感觉轻飘飘的,似乎不再立足于这个世界,每天都充满了各种可能。博林家的人衷心祝贺他康复,他们当然应该这样,因为如果没有他,他们怎么会有今天的局面?克兰默见到他时,不停地探过身来拍拍他的肩膀,握握他的手。
在他渐渐康复的同时,国王剪短了头发。他这样做,是为了掩饰自己越来越严重的秃顶,尽管没能掩饰住,丝毫都没有。他忠诚的委员们也纷纷效仿,过了不久,这成了他们之间友情的一种标志。“天啦,先生,”赖奥斯利先生说,“如果说我以前不怕您,我现在也会怕的。”
“但是‘简称’,”他说,“你以前就怕我呀。”
理查德的样子没什么变化;他经常要去比武场,所以头发本来就短,便于戴头盔。剪过发的赖奥斯利先生显得更精明,如果还能更精明的话,而雷夫则显得更坚决,更机敏。理查德•里奇已完全看不出年少时的痕迹。萨福克的大脸显出一种奇怪的天真神情。阁下看上去像一位苦行僧。至于诺福克,谁也没有注意到他有什么变化。“他以前留的是什么样的头发?”雷夫问。一块块的铁灰色保护着他的头皮,犹如军事工程师设计出来的一样。
这种潮流在全国各地流行开来。当劳兰德•李下一次闯进案卷司时,他以为是一发炮弹朝他射了过来。他儿子的大眼显得很镇静,仍然是金黄色。他爱怜地摩挲着他的脑袋,说,如果看到你那头可爱的卷发都没了,你母亲一定会哭的。格利高里说,“是吗?我都不大记得她了。”
四月底时,有四个犯叛国罪的僧侣受到审判。已经一次次地要求他们宣誓,但他们都拒绝了。离圣女被处决已有一年。国王对她的追随者们表现了仁慈;他眼下还不想处死他们。事情最先起于伦敦的卡尔特修道院,这是一所提倡苦行的修道院,里面的人以稻草为床;托马斯•莫尔在明白这个世界需要他的才能之前,就是在这里小试身手。他,克伦威尔,视察过这所修道院,正如他已经视察过位于锡恩的拒不服从的修道院。他轻言细语地讲过,也直言不讳地谈过,还威逼和利诱过;他派开明的教士来帮国王说话,他还对修道院里那些早就心存不满的人面授机宜,让他们去做自己的教友们的工作。但是都无济于事。他们的答复是,走开,走开,让我为神圣的事业奉献至死好了。
如果他们以为能够在平静的祷告生活中终其一生,那他们就错了,因为法律要求对他们以叛国罪严惩,在空中旋转几圈后,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当众开膛破肚,把他们的内脏掏出来扔进烧得正旺的火盆。这是最为可怕的一种死刑,会受尽痛苦、愤怒和羞辱,而且太令人恐惧,以至于行刑者还没有拿起刀子动手,连最坚定的反叛者都会魂不附体;每个人死前都会看着自己的同伴,而从绳子上割下来后,他会像动物一样在洒满了血的木板上四处乱爬。
威尔特郡伯爵和乔治•博林将代表国王监督行刑,而诺福克则从乡下嘟嘟囔囔地被拽了过来,得知要准备出使法国。亨利想亲自去看僧侣们被处死,因为宫里的人会戴着面具,骑在他们的高头大马上,周围会有市政官员,还有衣衫褴褛的平民百姓,遇到这种场面,他们就会成百上千地前来观看。但国王的体形使他很难掩饰自己,他也担心会有支持凯瑟琳的人示威游行,在每一群人中,总是有一小撮坏分子仍然喜欢她。小里奇蒙可以代表我,他的父亲最后想;有朝一日,他可能得在战场上捍卫他同父异母的妹妹的权益,所以,耳闻目睹一下杀人的场面对他也好。
那孩子晚上来找他,因为死刑定于第二天执行:“秘书官,您行行好,代我去吧。”
“我早上与国王的会面,你能代我去吗?不妨这么想吧,”他坚定而愉快地说,“如果你称病不去,或者明天从马上摔了下来,或是在你岳父面前吐了,他会让你永远记住的。如果你想早日上你的新娘的床,就证明自己是个男子汉。眼睛看着公爵,他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但行刑结束后,诺福克自己跑来找他,说,克伦威尔,我拿我的生命发誓,有个僧侣在心脏被挖出来后还在说话。耶稣啊,他喊道,耶稣保佑我们吧,可怜的英格兰人。
“不,大人。他不可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