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家书(第36/46页)
吾在江西,各绅士为我劝捐八九十万,未能为江西除贼安民;今年丁忧奔丧太快,若恝然弃去,置绅士于不顾者,此余之所悔也。若少迟数日,与诸绅往复书问乃妥。弟当为余弥缝此阙,每与绅士书札往还,或接见畅谈,具言江绅待家兄甚厚,家兄抱愧甚深等语。就中如刘仰素、甘子大二人,余尤对之有愧。刘系余请之带水师,三年辛苦,战功日著,渠不负吾之知,而余不克始终与共患难。甘系余请之管粮台,委曲成全,劳怨兼任,而余以丁忧遽归,未能为渠料理前程。此二人皆余所惭对,弟为我救正而补苴之。
余在外数年,吃亏受气实亦不少,他无所惭,独惭对江西绅士,此日内省躬责己之一端耳。弟此次在营境遇颇好,不可再有牢骚之气,心平志和,以迓天休,至嘱至嘱!
承寄回银二百两收到。今冬收外间银数百,而家用犹不甚充裕,然后知往岁余之不寄银回家,不孝之罪,上通于天矣。
四宅大小平安。余日内心绪少佳,夜不成寐,盖由心血积亏,水不养肝之故,春来当好为调理。
致九弟·宜以求才为 咸丰八年四月初九日
沅甫九弟左右:
四月初五日得一等归,接弟信,得悉一切。兄回忆往事,时形悔艾,想六弟必备述之。弟所劝譬之语,深中机要,素位而行一章,比亦常以自警。只以阴分素亏,血不养肝,即一无所思,已觉心慌,肠空如极饿思食之状。再加以憧扰之思,益觉心无主宰,征悸不安。
今年有得意之事两端:一则弟在吉安声名极好,两省大府及各营员弁、江省绅民交口称颂,不绝于吾之耳;各处寄弟书及弟与各处禀牍信缄俱详实妥善,犁然有当,不绝于吾之目。一则家中所请邓、葛二师品学俱优,勤严并著。邓师终日端坐,有威可畏,文有根柢又曲合时趋,讲书极明正义而又易于听受。葛师志趣方正,学规谨严,小儿等畏之如神明,而代管琐事亦甚妥协。此二者皆余所深慰,虽愁闷之际,足以自宽解者也。
第声闻之美,可恃而不可恃。兄昔在京中颇著清望,近在军营亦获虚誉。善始者不必善终,行百里半九十里,誉望一损,远近滋疑。弟目下义名望正隆,务宜力持不懈,有始有卒。
治军之道,总以能战为第一义。倘围攻半岁,一旦被贼冲突,不克抵御,或致小挫,则今望隳于一朝。故探骊之法,以善战为得珠,能爱民为第二义,能和协上下官绅为第三义。愿吾弟兢兢业业,日慎一日,到底不懈,则不特为兄补救前非,亦可为吾父增光于泉壤矣。精神愈用而愈出,不可因身体素弱过于保惜,智慧愈苦而愈明,不可因境遇偶拂遽尔摧沮。此次军务,如杨、彰、二李、次青辈皆系磨炼出来,即润翁,罗翁亦大有长进,几于一日千里,独余素有微抱,此次殊乏长进。弟当趁此番增识见,力求长进也。
求人自辅,时时不可忘此意。人才至难,往时在余幕府者,余亦平等相看,不甚钦敬。洎今思之,何可多得!弟当常以求才为急,其阊冗者,虽至亲密友,不宜久留,恐贤者不愿共事一方也。
余自四月来,眠兴较好,近读杜佑《通典》,每日二卷,薄者三卷。惟目力极劣,余尚足支持。四宅大小眷口平安。王福初十赴吉安,另有信,兹不详。
致九弟·季弟以习劳苦为办事之本 咸丰十年七月初八日
沅、季弟左右:
初七日接沅弟初三日信、季弟初二日信。旋又接沅弟初四日信。所应复者,条列如下:
辅卿而外,又荐意卿、柳南二人,甚好。柳南之笃慎,余深知之。意卿谅亦不凡。余告筱辅观人之法,以有操守而无官气、多条理而少大言为主,又嘱其求润帅、左、郭及沅荐人。以后两弟如有所见,随时推荐,将其人长处短处一一告知阿兄,或告筱荃,尤以习劳苦为办事之本。引用一班能耐劳苦之正人,日久自有大效,无以“不敢冒奏”四字塞责。季弟言出色之人断非有心所能做得,此语确不可易。名位大小,万般由命不由人,特父兄之教家、将帅之训士不能如此立言耳。季弟天分绝高,见道甚早,可喜可爱,然办理营中小事,教训弁勇,仍宜以勤字作主,不宜以命字谕众。
润帅先几陈奏以释群疑之说,亦有函来余处矣。昨奉六月二十四日谕旨,实授两江总督兼授钦差大臣。恩眷方渥,尽可不必陈明。所虑者,苏、常、淮、扬无一支劲兵前往。位高非福,恐徒为物议之张本耳。余好出汗,沅弟亦好出汗,似不宜过劳,宜常服密耆。京茸已到,日内专人送去。
致九弟·季弟述杨光宗不驯 咸丰十年六月初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