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五(第6/11页)
上吴甄甫制军 咸丰四年正月二十四日
久未得黄州确耗,昨日青墨卿学使来咨,言贼匪踹破官兵营盘,令人骇栗。不知果有是否?此间船只,于二十六日可悉下河。国藩即于二十八日起行。湘潭分厂船只,闻尚未毕工。水勇亦未招齐。缘水师一事,湖南之人素为耳所未闻,目所未见,一旦开辟草莱,人人疑惧。故贫民愿当陆勇者,投效日以数百计;士绅愿带陆勇者,干进日以数十计;一闻充当水师,则皆掉臂不愿。是以迟延若此,日夜焦灼。乌合之卒,未经训练,如何可恃?
国藩到潭,尚须自住河干,招练十日。置办船中各物,视陆路亦艰难数倍。每念吾师孤军在外,恨不得奋飞至前也。到省亦须耽搁数日,大约花朝前后,乃克长征,抵黄则在月杪矣。
吾师初三赐示,十七奉到。距黄城二十里扎营,似嫌太远。攻城之道,要须引兵直薄城下。闻城外房屋,该匪已概行拆焚。毫无遮蔽,炮子如雨,自未能扎住营盘。然筑修术城,稍资捍蔽,即可于木城之内掘开地道,即用该逆之法以破该逆之守。不知环城四围,何面好立木城,求遣人看明,迅赐示知。至要至要。
鄂省现尚有木排可购用否?黄城西面山脉入城处,其地势较高,该逆在城外此处扎营否?该逆向称善守,其守城之法,常以精壮者安营城外,老惫者登陴防范。此次城外共有贼营几座?河下尚有贼船若干?其船只向皆掳掠民船,但安炮位,近闻亦另造战船,果否?国藩到黄以后约有三策,应以何策为最妥善?水陆两军齐逼城下,修造木城,扎营自固,即于营盘之内掘道轰城。一面预制沙袋、云梯,以备轰破之时四面缘登。此一策也。以水军五千,陆军一二千,与吾师之军围攻黄州,而分陆军数干往剿英山、霍山、桐潜等处土匪,以振军威而作士气。此二策也。水陆两军弃黄州而不顾,由南岸直下,径攻巴河之贼。若黄州之贼出蹑吾尾,则吾师之军亦可出而蹑贼之尾。敝军回师反攻,必可得手。此三策也。三者果孰为优?乞吾师斟酌详示。若吾师无暇详答,即乞密告胡咏芝前辈,将此三端,详细考究,飞速示复。至切至要。
安徽各郡县,近想又有沦陷。如有所闻,万望随时饬抄示知,至感。
复骆中丞 咸丰四年正月二十六日
甄师此次失利,不知底细若何。然官兵之不用命,实有非人力所能挽回者。甄师前次与侍书,云所带之兵已有二万,实在得力可用者亦有四千云云,不知何以一败至此!甄师迩日不知何如,恐愤憾不复欲生矣。
褚太守精明干练,熟于水师事宜。侍与书函往返极密,因以教练水师之事任之,渠亦欣然以为可遂训成劲旅。昨二十三日,水勇不服约束,太守责之。各勇哄然哗乱,丛殴广中带来之兵勇,受伤者十余人,内有二人伤重,未知能否保固。太守具禀,请辞带勇之役。事机之处处不顺,一至于此!现在湘潭招集未齐,操练已停,侍心十分焦灼。固由才力短绌,亦由天事多不相凑合也。到潭时,尚须亲为经理此事。湖北待援,急于星火。侍又不能舍此一篑未成之水军,专挈陆勇而去,只得在潭少住,昼夜亲自招练,亲自督办船上各物。友朋多讽侍不宜躬亲各务者,老前辈亦曾有知人善任之诫。实则官绅来此者,皆不愿带水勇,褚守愿带能带,而又以丛殴之案,不得尽展其长。侍虽欲不亲,其可得耶?下游消息日警,务祈饬抄各种探报见示。
与李次青 咸丰五年七月十六日
此次平江勇东渡,仆极不放心。盖以未经战阵之卒,当狡猂百战之贼,固为主持者之不慎矣。而玉川之勇,漫无纪律若此,又实出我意计之外。是以愈想而愈生危虑。兹特有数事谆嘱,千万牢记:
一曰扎营宜深沟高垒。虽仅一宿,亦须为坚不可拔之计,但使能守我垒安如泰山,纵不能进攻,亦无损于大局。
一曰哨探严明。离贼既近,时时作敌来扑营之想。敌来之路、应敌之路、埋伏之路、胜仗追贼之路,一一探明,切勿孟浪。
一曰禀报详实。足下专好说吉祥话,遇有小事不如意,辄讳言之。如蒋营之事,至今决裂不可收拾,而后声言,固已晚矣。以后禀报军情,务须至实至详。
一曰痛除客气。未经战阵之勇,每好言战,带兵者亦然。若稍有阅历,但觉我军处处瑕隙,无一可恃,不轻言战矣。足下在军年余,毫不谙练。宝秋兄亦颇有轻敌之心,各哨官哨长,一味客气用事。余所深虑,尤在于此。切宜痛戒。
以上四条,切望细心体察,勿涉大意。
与李次青 咸丰五年八月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