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十四(第10/11页)
复李少荃 咸丰十一年三月十一日
此间自二月中旬粮路已梗,至三十日景镇失守,则与左季翁文报不通矣。目下四面被围,仅建德一线之路尚与舍弟及胡公处文报可通。若鲍公不急剿鄱阳,则鄱、建、景镇之贼联为一片。敝处祁、黟、休三县便在重围垓心之中。鲍军现不知已抵何处?请阁下代催速攻景镇为荷!
伪侍王一股较之伪忠王一股更多,而凶悍倍蓰过之,若不在鄱、景击退,则西可由都昌以渡吴城,东可由万年以达抚、建,为祸更烈。请阁下详告中丞及省中诸公,审明缓急,共支危局。
省城有张运桂、刘胜祥两军,合之前此兵勇计四千余人,根本当可无虞。
复许仙屏 咸丰十一年三月十一日
接奉惠书,久未裁复,又辱手简。伏审待闱曼福,纂著日精,至以为慰。
此间军事自徽、宁失后,局势过促,地小无舞袖之方,梦中无伸足之处。十一月普军败挫,建、东、都、鄱、浮、彭六邑同失,祁门老营孤悬被困。幸左、鲍将黄逆一股击退,方庆更生。而伪侍王李世贤一股又陷乐平、景镇,断我后路,塞我粮源。现以左、鲍两军夹击景镇,而老营抽兵力攻徽州。若二者能一处得手,庶米粮可通,不使三万军士尽陷重险之中。抚、建股匪深入腹地,本拟檄鲍公由省城援剿,因景镇之变,不能不令先援老营。闻樟树已失,不知瑞、临得保无恙否?珂乡罹水火久矣,劫数犹未满耶?
来示询及古文之法,仆本无所解,近更荒浅,不复厝意。古文者,韩退之氏厌弃魏晋六朝骈俪之文,而反之于六经、两汉,从而名焉者也。名号虽殊,而其积字而为句,积句而为段,积段而为篇,则天下之凡名为文者一也。国藩以为欲着字之古,宜研究《尔雅》、《说文》、小学、训诂之书。故尝好观近人王氏,段氏之说。欲造句之古,宜仿效《汉书》、《文选》,而后可砭俗而裁伪。欲分段之古,宜熟读班、马、韩、欧之作,审其行气之短长,自然之节奏。欲谋篇之古,则群经诸子,以至近世名家,莫不各有匠心,以成章法。如人之有肢体,室之有结构,衣之有要领。大抵以力去陈言、戛戛独造为始事,以声调铿锵,包蕴不尽为终事。仆学无师承,冥行臆断,所辛苦而仅得之者,如是而已。自顷群贼逼处,无日不在危机骇浪之中,偶一展卷,都无意绪,不足仰报故人。勉惜分阴,以光绝业,瞻企不尽。
复胡宫保 咸丰十一年三月十一日
接三月初六惠书,知玉体稍痊,夜能成寐,此最好消息,庆慰无已。观所致希庵、逸亭信,切当事理。贼非必果不可破,而事机往往差错。如鲍公由下隅坂至鄱阳,不满二百里,又系渠去时熟路;而乃坐船赴湖口,迂绕三四百里,闻各营官皆有家眷在水次,遂令祁、景军心震恐。乞公为我催之。
侍近恶闻高言深论,但好庸言庸行。虽以作梅之朴实,亦嫌其立论失之高深。其论公之病,侍亦虞其过于幽渺,愿公从庸处、浅处着想。圣人言:“不逆诈,不亿不信。”吾辈且当不逆死,不亿不起,以为养生之法;不逆败,不亿不振,以为行军之法。公为莞尔否耶!
复左季高 咸丰十一年三月十二日
徐兆熊携到初六辰刻惠书,具悉。是日出队,徐弁言,初六日晚间通传尊处获胜仗也。弟决计守黟、休、祁三县,一面进攻徽州,一面请尊处与鲍公夹击景镇,冀得解此重困。徽城贼多而狡,恐难得手;景镇乘阁下屡胜之威,益以鲍公夹击,或可驱逐出皖,弟惟坚守以待而已。
复吴竹庄 咸丰十一年三月十四日
惠书,具悉一切。此间因景镇失利,饷道已梗,众思力攻徽州以通浙中接济。初五进攻一次,因天雨小挫,伤亡二百人;十二进攻一次,是夜贼匪焚村劫营,我军惊溃者八营,从此休、祁各军士气日减,只能坚守,不能进战。专盼左、鲍攻克景镇,庶可转危为安。
阁下防守湖口,咽喉要地,断不可轻动一步。现有公牍饬阁下综理敝处往来文牍。目下防务尚松,请派勇夫驰送。将来防务吃紧,再行添雇民夫。总须选择捷足,无以跛鳖充役也。贵营哨弁保奖,即日出奏,照单不核减字,来牍即先批发,无以跛鳖充役也。操演日勤,甚慰!尤以禁止扰民为第一义,无视为老生常谈而或忽之。
致李申夫 咸丰十一年三月十四日
接两君惠缄,嘱鄙人回祁,意甚肫切。又畇荄在渔亭连发二信,尤为垦至。惟此时以安危较之,休、祁两处正复相等:休东防徽州,北防太平,两面受敌;祁北防禾、洪,西防赤、榉,南防景镇,三面受敌。祁仅云部二千人,皆新挫之余;休有凯部四千人,新挫者三营,完好者六营。子药则祁多于休,米粮则休、祁相等。休城修整颇固,祁城刻刻可危,而垒亦不甚可恃。鄙意请云崖为我修一坚垒,或石碉、石垒,有一成者再行回祁。非好自处危地也,正谨慎求稳着也。祁有可恃之垒,则速归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