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二十七(第2/4页)

厚庵远访春霆,郭乐山曾于夔府见之。据云乘扁舟而往,非徒步也。春霆英风壮气,自是一时名将,然使专制一路,用人、理财,操持全柄,尚恐非其所胜。若归阁下节制,阁下统全军由湘入黔,霆领偏师由蜀入黔,粮饷药械皆由尊处筹备运解,或不至偾事。

厚庵总统海上轮舟练兵事宜,自非诸将所及。七年秋间沈幼丹中丞曾以此见商,仆恐厚庵无意用世,又曾任兼圻,未必肯降心相从,仅就舟师一将之任,是以不甚厝意。今观其远访春霆,似犹悔陇事黯黮,思更一奋渑池之翼。尊处接春霆回信,幸以见示,当专函往商也。

与张廉卿 同治九年正月二十三日

前年在金陵,阁下属作尊公墓志,曾以节略见示。近日捡寻未得,不知杂置何处。便中求另抄一纸见寄为荷。

拙文陋劣,今年六十,此后但有退境,断无进境。然好学能文如阁下者,私心倾企无已,尚欲一竭其愚,表彰先德。此间惟存之常有述作,挚甫亦不多作。加以天气终年亢旱,有“大命近止,靡瞻靡顾”之象,僚友亦相对失色,正不知春夏之交作何景况也。

闻河南、山东均得透雪。鄙人德薄,致辖境民不聊生。回思生平,尤悔丛集。即今逐事做儆,冀补救于桑榆。尊处如有所闻,尚乞寄书箴其阙失,幸甚。

复李中堂 同治九年二月十一日

令兄想将到鄂,多年契阔,二难会合。方承戏彩之欢,又有绝裾之别。北山贤劳之感,想贤哲亦不能无情,至以为念。

丁乐山统马队六营、步队五营留防畿辅,刘子务统步队十五营从征黔中,鄙意幸与尊见不谋而合。本可即檄张秋、临清诸营星速南行,惟前因回氛东窜陕境,金积堡诸军粮道梗塞,此间僚友即有请淮军暂缓征黔、先顾西北之议,与来函述袁筱坞之意相符。初三日闻寿卿阵亡之耗,而持此说者愈多。朱修伯来信亦谓宜移入黔之兵先行救秦。渠发书时尚不知寿卿凶问,迨寿卿徇难报到,恐京师主此说者亦不止修伯一人。作梅、振轩诸君屡劝敝处以此入告,仆思台旌苟不西征,而专派淮将入关,既无堪膺此任之人。若台旌遽议西行,则左公并无失机,岂宜忽尔易帅?若两帅并办一道,则七年同事剿捻,亦可暂而不可常之局。仆办捻无功,至今内惭。此等大政,实不愿轻于发议。惟闻金积堡官军粮道已断,即使寿卿尚在,亦当退军办粮。苟粮竭而师溃,不久恐有恶耗。苟粮道幸通而军心完固,不久亦当有佳音。再少候半月,静听消息。如有恶耗,则淮军入关之议当自枢廷发之。如有佳音,即于二月杪檄令铭军由皖赴鄂。盖自张秋赴秦,则须由彰怀、洛阳以达潼关,赴鄂则须由曹、宋、颍、六以达黄州。程途迥异,不可不豫筹也。子务、乐山皆系好手,省三知人善任,宜其所向有功。

此间终年亢旱,今岁畿甸麦收业已失望。但盼二三月得大雨雪,秋禾当可播种,犹足维系人心。否则千里嗷嗷,何堪设想!

复郭筠仙中丞 同治九年二月二十一日

正月中旬接意城亲家信,告依永之变,比以一函奉寄。旋接腊月十八惠书,并抄诗一本、赋一首、事略三纸、画一纸,读之怆恻,不可为怀。比即为墓志铭,脱稿后尘陋不堪复视即思改为之。迄今已将一月,心如废井,竟不克更为当意者,遂将此稿抄呈台览,乞加芟正上石。以依永之仁慧,又念亲家之伤怀,悯弱女之早寡,百绪凄悒,而拙文乃不能道达千一。甚矣,鄙人之衰也。其诗序,俟阁下编成卷帙后续行属草,或者心清意暇,当稍胜于此,以慰盛怀耶。依永之诗每有打破后壁之语,了知身世之无足控抟,自非少年人所宜,然亦谓遽止于此。

国藩北来以后亦无佳况。内人目疾已笃,无可挽回。兼自八月至今,诸病丛生。儿子纪泽夫妇亦常抱病,医药相寻。鄙人目光益蒙,不复能观书作宇。回思生平,术业百无一成。加以直隶上年终岁亢旱,今年麦收又已失望,千里嗷嗷,莫为之所。自愧有点斯位,久处穹官。只播其恶于众耳。

承示将汇刻宋以后儒先遗书,而令仆参究要略,是真问日于盲而不计扣槃扪烛者之穷于对。窃以纂叙先儒之事实,则全氏《宋元学案》、黄氏《明儒学案》及次青《先正事略》等书搜采粗备。若必尽求诸儒著述而仿张清恪之例汇刻巨编,则无论访购不可遍求,即使全数得之,不择而刻之,卷帙固不胜其繁,芟节而刻之,则孝先之芟节已为有识所诟病。且所贵儒先之书,谓能示人以为学之轨途。若者正路,若者歧趋,悬之不移之鹄,而辨其豪厘之差。若无一定准则。既似散钱委地,为知德者所不责。若有不易宗旨,则进退百家,亦非数十年不能卒业。惟取所尤好者酌加评隲,而先刻一二种,其余则俟日力果长而次第及之,是或一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