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奏稿卷一(第8/9页)
夫以部民而告官长,诚不可长其刁风矣。若夫告奸吏舞弊,告蠹役诈赃,而谓案案皆诬,其谁信之乎即平民相告,而谓原告皆曲,被告皆直,又谁信之乎?圣明在上,必难逃洞鉴矣。臣考定例所载,民人京控,有提取该省案卷来京核对质讯者,有交督抚审办者,有钦派大臣前往者。近来概交督抚审办,督抚发委首府,从无亲提之事;首府为同寅弥缝,不问事之轻重,一概磨折恫喝,必使原告认诬而后已。风气所趋,各省皆然。一家久讼,十家破产,一人沉冤,百人含痛。往往有纤小之案,累年不结,颠倒黑白,老死囹圄。令人闻之发指者。臣所谓民间之疾苦,此又其一也。
此三者皆目前之急务。其盗贼太众,冤狱太多二条,求皇上申谕外省,严饬督抚,务思所以更张之。其银价太昂一条,必须变通平价之法。臣谨摅管见,另拟银钱并用章程一折,续行人奏。国以民为本,百姓之颠连困苦,苟有纤毫不得上达,皆臣等之咎也。区区微诚,伏乞圣鉴。谨奏。
请宽胜保处分疏 咸丰二年四月初五日
奏为请宽处分,以昭特恩而广言路事。
本月初三日,吏部奏胜保撤回奏章处分一折,奉旨:“照部议,降三级调用。”皇上于其条陈事务,意存讽谏,不加谴责;于其递事撤回,有违定例,则特加谪罚;二者原并行不悖也。惟念当此特诏求言之时,又值传旨诘问之际,两端虽不相涉,而其情实则相因。在圣意,因其违例而示惩;在舆论,疑其直言而获咎。是适足以成胜保之名,而又有累于吾君之德。
臣与胜保虽曾相识,而素非亲善。此次条奏,臣尚未见邸钞,第观谕旨中所指各条,似亦戆直犯颜,无贪位保禄之见。即其所称市井细民私议主德者,经此次谕旨一一剖晰宣示,亦足以息悠悠之口,而使士大夫尽释前疑,晓然于民间讹言之不足信。是天质坚白,经磨涅而益彰,胜保此奏,正所以显扬圣德,而靖绝浮言也。即使因他事获咎,犹望曲赐矜宥,况即因此奏而陷于大戾乎!臣昨在吏部,见乌兰泰、向荣、赛尚阿革职、降级处分,皆蒙恩改而从轻。盖恪遵定例者,部臣守法之常经;特从宽宥者,皇上用人之特权。臣之愚蒙,欲求皇上于胜保亦示之以特权,稍宽处分。则凡进言者,皆感戴浩荡之恩,而激发忠义之气。采纳愈广,而时艰可拯矣。是否有当,伏乞圣鉴。谨奏。
敬陈团练查匪大概规模折 咸丰二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奏为遵旨帮办团练查匪事务,敬陈现办大概规模,仰祈圣鉴事。
本月十三日准湖南巡抚咨称,承准军机大臣字寄:咸丰二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奉上谕:前任丁忧侍郎曾国藩,籍隶湘乡,闻其在籍,其于湖南地方人情自必熟悉,着该抚传旨,令其帮同办理本省团练乡民、搜查土匪诸事务。伊必尽力,不负委任。等因。钦此。又于十五日接巡抚函称:武昌省城被贼攻陷。闻信之下,不胜愤憾。贼势猖獗如此,于大局关系匪轻!念我皇上宵旰南顾,不知若何焦灼。臣虽不才,亦宜勉竭愚忠,稍分君父之忧,即于十七日由家起程,二十一日驰抵省城,与抚臣面商一切,相对感欷。
伏惟圣谕团练乡民一节,诚为此时急务。然团练之难,不难于操习武艺,而难于捐集费资。小民倚财为命,即苦口劝谕,犹迟疑而不应;若经理非人,更哗然而滋扰,非比嘉庆川楚之役,官给练费,不尽取之民也。臣此次拟访求各州县公正绅耆,以书信劝谕,使之董理其事,俾百姓知自卫之乐,而不复以捐资为苦,庶几有团练之实效而无扰累之流弊。
至圣谕搜查土匪一节,前日抚臣张亮基曾有一札,严饬各州县查拿土匪痞棍。令州县力能捕者自捕之,力不能者专丁送信至抚臣署内,设法剿办。现在各州县遵札办理,屡破巨案,业有成效。臣又以信谕绅耆,令其留心查察,本团之匪徒断不能掩本团绅耆之耳目,绅耆密告州县,州县密告抚臣,即日派人剿捕,可期无案不破。
抑臣又有请者,逆匪既破武昌,凶焰益炽,如湖南、安徽、江西毗连之省,皆为其所窥伺。长沙重地,不可不严为防守。臣现来省察看,省城兵力单薄,询悉湖南各标兵丁多半调赴大营,本省行伍空虚,势难再调;附近各省又无可抽调之处,不足以资守御。因于省城立一大团,认真操练,就各县曾经训练之乡民,择其壮健而朴实者招募来省,练一人收一人之益,练一月有一月之效。自军兴以来二年有余,时日不为不久,糜饷不为不多,调集大兵不为不众,而往往见贼逃溃,未闻有与之鏖战一场者;往往从后尾追,未闻有与之拦头一战者;其所用兵器,皆以大炮、鸟枪远远轰击,未闻有短兵相接以枪钯与之交锋者,其故何哉皆由所用之兵未经训练,无胆无艺,故所向退怯也。今欲改弦更张,总宜以练兵为要务。臣拟现在训练章程,宜参访前明戚继光、近人傅鼐成法,但求其精,不求其多;但求有济,不求速效。诚能实力操练,于土匪足资剿捕,即于省城防守,亦不无裨益。臣与抚臣熟商,意见相同。谨将现办情形,敬陈大概,伏乞皇上圣鉴训示。谨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