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史百家杂钞卷十七(第11/20页)

右四国本王,皆王夫人兒姁子也。其后,汉益封其支子为六安王、泗水王二国。凡兒姁子孙,于今为六王。

太史公曰:高祖时,诸侯皆赋,得自除内史以下,汉独为置丞相,黄金印。诸侯自除御史、廷尉正、博士,拟于天子。自吴楚反后,五宗王世,汉为置二千石,去丞相曰相,银印。诸侯独得食租税,夺之权。其后诸侯贫者,或乘牛车也。

史记/伯夷列传

夫学者,载籍极博,犹考信于六艺。《诗》、《书》虽缺,然虞、夏之文可知也。尧将逊位,让于虞舜。舜、禹之间,岳牧咸荐,乃试之于位,典职数十年,功用既兴,然后授政。示天下重器,王者大统,传天下若斯之难也!而说者曰:尧让天下于许由,许由不受,耻之,逃隐;及夏之时,有卞随、务光者。此何以称焉?太史公曰:余登箕山,其上盖有许由冢云。孔子序列古之仁圣贤人,如吴太伯、伯夷之伦详矣。余以所闻,由、光义至高,其文辞不少概见,何哉?以上言学者当考信于六艺,许由、卞随、务光之说不可信

孔子曰:“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怨是用希。”“求仁得仁,又何怨乎?”余悲伯夷之意,睹轶诗可异焉。其传曰:“伯夷、叔齐,孤竹君之二子也。父欲立叔齐,及父卒,叔齐让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齐亦不肯立而逃之,国人立其中子。于是伯夷、叔齐闻西伯昌善养老,‘盍往归焉?’及至,西伯卒,武王载木主,号为‘文王’,东伐纣。伯夷、叔齐叩马而谏,曰:‘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谓孝乎?以臣弑君,可谓仁乎?’左右欲兵之,太公曰:‘此义人也。’扶而去之。武王已平殷乱,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齐耻之,义不食周粟,隐于首阳山,采薇而食之。及饿且死,作歌,其辞曰:‘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神农、虞、夏,忽焉没兮,我安适归矣?于嗟徂兮,命之衰矣!’遂饿死于首阳山。”由此观之,怨邪非邪?以上言伯夷事当征诸孔子之言,传及轶诗不可信

或曰:“天道无亲,常与善人。”若伯夷、叔齐,可谓善人者,非邪?积仁洁行如此而饿死。且七十子之徒,仲尼独荐颜渊为好学,然回也屡空,糟檬不厌,而卒蚤夭。天之报施善人,其何如哉?盗跖日杀不辜,肝人之肉,暴戾恣睢,聚党数千人,横行天下,竞以寿终。是遵何德哉?此其尤大彰明较著者也。若至近世,操行不轨,专犯忌讳,而终身逸乐,富厚累世不绝;或择地而蹈之,时然后出言,行不由径,非公正不发愤,而遇祸灾者,不可胜数也。余甚惑焉!傥所谓天道,是邪?非邪?以上悲伯夷之饿死,而自寓不平之意

子曰:“道不同,不相为谋。”亦各从其志也!故曰:“富贵如可求,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举世混浊,清士乃见。岂以其重若彼,其轻若此哉?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以上言士当立后世之名,不争一时之荣,与《解嘲》、《宾戏》等篇同一自况之意

贾子曰:“贪夫徇财,烈士徇名,夸者死权,众庶冯生。”同明相照,同类相求。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伯夷、叔齐虽贤,得夫子而名益彰;颜渊虽笃学,附骥尾而行益显。岩穴之士,趣舍有时若此,类名堙灭而不称,悲夫!闾巷之人,欲砥行立名者,非附青云之士,恶能施于后世哉?以上羡伯夷得孔子而名彰,憾己不得圣人以为依归

史记/孟子荀卿列传

太史公曰:余读孟子书,至“梁惠王问何以利吾国”,未尝不废书而叹也,曰:“嗟乎!利诚乱之始也!”夫子罕言利者,常防其原也,故曰:“放于利而行,多怨。”自天子至于庶人,好利之弊何以异哉?

孟轲,驺人也。受业子思之门人。道既通,游事齐宣王,宣王不能用。适梁,梁惠王不果所言,则见以为迂远而阔于事情。当是之时,秦用商君,富国强兵;楚、魏用吴起,战胜弱敌;齐威王、宣王用孙子、田忌之徒,而诸侯东面朝齐。天下方务于合从连衡,以攻伐为贤,而孟轲乃述唐、虞、三代之德,是以所如者不合,退而与万章之徒序《诗》、《书》,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以上孟子

其后有驺子之属。齐有三驺子:

其前驺忌,以鼓琴干威王,因及国政,封为成侯而受相印,先孟子。

其次驺衍,后孟子。驺衍睹有国者益淫侈,不能尚德,若《大雅》整之于身,施及黎庶矣,乃深观阴阳消息,而作怪迂之变,《终始》、《大圣》之篇十余万言。其语闳大不经,必先验小物,推而大之,至于无垠;先序今以上至黄帝,学者所共术,大并世盛衰,因载其机祥度制,推而远之,至天地未生,窈冥不可考而原也;先列中国名山大川、通谷禽兽、水土所殖、物类所珍,因而推之及海外,人之所不能睹;称引天地剖判以来,五德转移,治各有宜,而符应若兹。以为:儒者所谓“中国”者,于天下乃八十一分居其一分耳。“中国”名日“赤县神州”,“赤县神州”内自有九州,禹之序九州是也,不得为州数;“中国”外如“赤县神州”者九,乃所谓“九州”也。于是有裨海环之,人民禽兽莫能相通者,如一区中者,乃为一州。如此者九,乃有大瀛海环其外,天地之际焉。其术皆此类也。然要其归,必止乎仁义节俭、君臣上下六亲之施,始也滥耳。王公大人初见其术,惧然顾化,其后不能行之。是以驺子重于齐。适梁,惠王郊迎,执宾主之礼。适赵,平原君侧行撇席。如燕,昭王拥彗先驱,请列弟子之座而受业,筑碣石宫,身亲往师之,作《主运》。其游诸侯,见尊礼如此,岂与仲尼菜色陈、蔡,孟轲困于齐、梁同乎哉!故武王以仁义伐纣而王,伯夷饿不食周粟;卫灵公问陈,而孔子不答;梁惠王谋欲攻赵,孟轲称太王去邠。此岂有意阿世俗苟合而已哉?持方枘欲内圜凿,其能人乎?或曰:伊尹负鼎,而勉汤以王;百里奚饭牛车下,而缪公巴霸,作先合,然后引之大道。驺衍其言虽不轨,傥亦有牛鼎之意乎?以上驺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