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史百家简编卷上(第24/24页)
以上魏其、灌夫往贺武安,遂构大衅
魏其侯大愧,为资使宾客请,莫能解。武安吏皆为耳目,诸灌氏皆亡匿。夫系,遂不得告言武安阴事。魏其锐身为救灌夫,夫人谏魏其曰:“灌将军得罪丞相,与太后家忤,宁可救邪?”魏其侯曰:“侯自我得之,自我捐之,无所恨!且终不令灌仲孺独死,婴独生!”乃匿其家,窃出上书。立召入,具言灌夫醉饱事,不足诛。上然之,赐魏其食曰:“东朝廷辩之。”
魏其之东朝,盛推灌夫之善,言其醉饱得过,乃丞相以他事诬罪之;武安又盛毁灌夫所为横恣,罪逆不道。魏其度不可奈何,因言丞相短。武安曰:“天下幸而安乐无事,蚡得为肺腑,所好音乐狗马田宅。蚡所爱,倡优巧匠之属;不如魏其、灌夫,日夜招聚天下豪桀壮士,与论议,腹诽而心谤,不仰视天而俯画地,辟倪两宫间,幸天下有变,而欲有大功。臣乃不知魏其等所为!”于是上问朝臣两人孰是,御史大夫韩安国曰:“魏其言灌夫父死事,身荷戟驰入不测之吴军,身被数十创,名冠三军,此天下壮士,非有大恶,争杯酒,不足引他过以诛也。魏其言是也。丞相亦言灌夫通奸猾,侵细民,家累巨万,横恣颍川,凌轹宗室,侵犯骨肉,此所谓‘枝大于本,胫大于股,不折必披’。丞相言亦是。唯明主裁之!”主爵都尉汲黯是魏其,内史郑当时是魏其,后不敢坚对。余皆莫敢对。上怒内史曰:“公平生数言魏其、武安长短,今日廷论,局趣效辕下驹!吾并斩若属矣!”即罢,起,入。上食太后,太后亦已使人候伺,具以告太后,太后怒,不食,曰:“今我在也,而人皆藉吾弟,令我百岁后,皆鱼肉之矣!且帝宁能为石人邪?此特帝在,即录录,设百岁后,是属宁有可信者乎?”上谢曰:“俱宗室外家,故廷辩之。不然,此一狱吏所决耳。”是时郎中令石建为上分别言两人事。武安已罢朝,出,止车门,召韩御史大夫载,怒曰:“与长孺共一老秃翁,何为首鼠两端!”韩御史良久谓丞相曰:“君何不自喜?夫魏其毁君,君当免冠解印绶归,曰:‘臣以肺腑,幸得待罪,固非其任,魏其言皆是。’如此,上必多君有让,不废君;魏其必内愧,杜门舌自杀。今人毁君,君亦毁人,譬如贾竖女子争言,何其无大体也?”武安谢罪曰:“争时急,不知出此。”
以上廷辩
于是上使御史簿责魏其所言灌夫颇不雠,欺谩,劾系都司空。孝景时,魏其尝受遗诏,曰:“事有不便,以便宜论上。”及系,灌夫罪至族,事日急,诸公莫敢复明言于上,魏其乃使昆弟子上书言之,幸得复召见。书奏上,而案尚书大行无遗诏,诏书独藏魏其家,家丞封,乃劾魏其矫先帝诏,罪当弃市。五年十月,悉论灌夫及家属。魏其良久乃闻,闻即恚,病痱,不食欲死。或闻上无意杀魏其,魏其复食治病。议定不死矣,乃有蜚语为恶言闻上,故以十二月晦,论弃市渭城。
其春,武安侯病,专呼服谢罪。使巫视鬼者视之,见魏其、灌夫共守,欲杀之,竟死。子恬嗣。
以上魏其、灌夫之戮,武安之死元朔三年,武安侯坐衣襜褕入宫,不敬。淮南王安谋反觉,治。王前朝,武安侯为太尉,时迎王至霸上,谓王曰:“上未有太子,大王最贤,高祖孙,即宫车晏驾,非大王立当谁哉?”淮南王大喜,厚遗金财物。上自魏其时不直武安,特为太后故耳,及闻淮南王金事,上曰:“使武安侯在者,族矣!”
太史公曰:魏其、武安皆以外戚重,灌夫用一时决策而名显。魏其之举以吴、楚,武安之贵在日月之际。然魏其诚不知时变,灌夫无术而不逊,两人相翼,乃成祸乱。武安负贵而好权,杯酒责望,陷彼两贤。呜呼哀哉!迁怒及人,命亦不延。众庶不载,竟被恶言!呜呼哀哉,祸所从来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