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走投无路(第13/16页)
这样看来,大量雅典人应该在阿特弥西乌姆苦战并拖住敌人,为阿提卡撤离居民赢得时间。但是从他们为撤离而准备的物资情况来看完全表现不出这一点。隔着萨罗尼克湾距皮赖乌斯30英里远的对岸,在安全的伯罗奔尼撒半岛上的特罗曾城(Troezen)从战事初开时就敞开了大门迎接雅典难民——对于土生土长的雅典人来说,无家可归实在可怜,但是特罗曾人民已经表现出极为慷慨的东道主热情:每一个紧张的母亲都得到公众的救济,每一个孩子都可以得到免费的教育,甚至可以任意摘取小树林和果园中的新鲜水果。然而雅典撤离的过程还是令人感到非常难过。看着越来越多的家庭离开家园,带着行李艰难地跋涉在大街小巷上,推着沉重的手推车来到岸边登船,这番忙碌混乱的场面让人们心中越来越充满了苦闷和怒火。
所有的妻子和母亲——雅典人可敬的主妇们都站在街道上,这番景象是多么不幸啊!自从特洛伊战争的时代开始,折磨希腊男人们心思的并不是女人可能造成国际危机,而是有机会做出不体面的事情来。现在的雅典,这样的焦虑心情在每个男人心中产生共鸣。与希腊其他地方相比,雅典妇女从小就生活在更加严密的隔绝之中,“各种规矩异常严格,从童年时代开始就要做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尽可能不提出质疑”。46民主制度的特殊性也没有带来多大的改变。公元前507年革命之前,许多有思想的改革家们都非常警惕女人给公众生活带来不幸、引起混乱的能力。为了培养社会精英们自律的品德,梭伦曾表示女性的浮华特别难以容忍,需要进行专门的约束。为了防止贵族们的女孩公开炫耀财富和趣味,他曾经下达了简单而严厉的指令,只要看见有女人“在大街小巷闲逛”,47就被认为是妓女。雅典男人们——至少是那些拥有足够的房间可以把自己的妻室单独监禁的人——当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品尝法律给予的美味。渐渐地,随着时光流转,法律让人们认为只有那些从未被外人看见过的妇女才被认为是可敬的。当然,这也让性交易成为奇观。
梭伦的作为在此后一百多年里一直让雅典公民们感激,认为他用国家的资金建立了为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妓院平等条款,使得人人都能够享受妓女的服务。这个传统——因为伟大的改革者对妇女的态度几乎到了极为冷漠的地步——显然是一种扭曲;但是也表现出猎艳寻欢的权利被大多数市民看作民主制度的基石。就像阿戈拉的刺杀僭主勇士纪念碑、普尼克斯山坡上的大会场一样,雅典的红灯区处处欢歌笑语、充满享乐放纵的气氛,完全被当作新秩序至上的纪念物。克拉墨科斯街道上到处都是妓女,有人光着膀子在妓院门口晒太阳,有人在僻街陋巷中相互争吵,还有的游荡在城边的坟地中。在这番情景的威胁之下,她们可敬的姐妹们越来越少地出现在公共场合,很快就在民主制度中形成了一种习惯,不能公开提到已婚妇女的名讳。诚然,雅典政策中弱肉强食的特性一直如是,即便最为贞节的妇女对丈夫职业的影响也是不利因素。对政治家来说,最好只有自己的家庭不被提到。很多公民看到自己的主妇们和妓女一起跌跌撞撞地赶往海滩,感到无比惊骇,而自己又无法阻止自己的妻子加入逃难的队伍。
结果,当地米斯托克利终于率领着舰队安全从阿特弥西乌姆返航,艰难地回到皮赖乌斯,却惊恐地发现雅典还没有完全撤离。当然,他是一个“足智多谋的人”——曾经向伊奥尼亚舰队发出起义的信号;但现在完全不能指望帝国舰队发生内讧。也不能指望伯罗奔尼撒人来管这件事情。很多雅典社会的上流人士相信斯巴达人的保证,绝望地等待联军前来解救自己。但是地米斯托克利决不这样想。在远离伯罗奔尼撒的一座关口中,斯巴达的国王和自己的亲兵护卫们全都已经战死,现在没有任何办法来劝说斯巴达人派出更多自己的军队来保护外国的土地。在科林斯的联军代表对温泉关的消息的反映已经非常明白。全体伯罗奔尼撒人一致同意看好自己的家门。尽管波斯国王正在逼近阿提卡,列奥尼达的弟弟克里奥姆布罗特斯正指挥着一队工程兵,匆忙地在五英里长的地峡上修筑一道防御墙,“运来大量石块、砖头、木材和沙袋,一刻不停,昼夜赶工”。48另外一批人已经在忙着破坏通向梅加拉的道路,这是一条沿着海岸峭壁修造的陡峭狭窄滨海小道,是军队进出地峡的必经之地。随着道路被一点点破坏,伯罗奔尼撒人放弃阿提卡命运的意图也越发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