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文绍(第12/13页)
法:总统先生,我现在继续提问。第四个问题:您不怕被人暗杀吗?就像吴庭艳总统被人暗杀那样。
阮:不怕。老实说,不怕。我相信上帝,我相信他会保佑我。当然,我并不是个十足的宿命论者。换句话说,我不相信上帝时时在那里保佑着你,因此你加以防范也是无用的。恰恰相反,我以为一个人应该尽一切可能去帮助上帝,帮助他来保佑自己。不论何事都有一个限度,最后我得出结论说:“我履行我的义务,对由于履行义务而导致的风险,我将进行自卫。其余的就只能听从上帝的安排了。但愿上帝也对我承担起某些责任。”不对吗?总之,这是个互相信任的问题。小姐,撇开玩笑不谈,杀害我一点也不困难。我同所有的人握手,丝毫也不介意,我的保镖们对此只能埋怨。我回答他们说:“保镖先生们,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做我的工作,你们做你们的工作。万一你们没有做好工作,那么你们和我都要遭殃。我不在乎,我不在乎。”我不在乎的原因是如果有人真要杀害我的话,我怎么能幸免呢?上星期,我检阅了五千名自卫队员。他们个个都荷枪实弹,要杀害我只需一支枪、一发子弹。没有比杀害南越总统更简单的事了。但是我已向他们作了解释,杀死我是不值得的,我更乐意在活着的时候离开总统这个职位,而不是想当一辈子总统。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非得杀死我不可呢?此外,死亡也吓不住我。上帝知道我自1965年以来参加了多少次战斗。最近,我还面对着北越的炮击和越共游击队的枪击。这些都表明死亡吓不住我。是谁强迫我到广治、平隆和昆嵩去的呢?我是总统,又不是负责前沿指挥的将军!但是我还是去了前线。我向圣母作祈祷后就去了。
法:啊!您笃信宗教吗?
阮:是的,是的,是的!非常虔诚,非常虔诚。每星期天,我都在我的小教堂里听弥撒,每天晚上我都祈祷。我也曾为我的部队在少流血的情况下收复广治而祈祷过。当基辛格博士来到这里企图让我接受我不能接受的东西时,我也曾祈祷过。我是个真正的天主教徒。我是在经过8年的深思熟虑之后皈依宗教的。1951年,我结婚时,我的妻子已经是个天主教徒。因为教会认为只有我皈依宗教,婚姻才能生效,所以我到神甫那里,对他说:“阁下,我是个军官,正在打仗,我无暇学习教理问答手册。请您给我时间。”我向他保证,战争结束后,我将学习教理问答手册和皈依宗教。后来,战争结束了,我践约而行。但并不像我想的那么容易。我想了解一切,那个可怜的神甫被我所提的问题伤透了脑筋。他是个乡村神甫,不知如何是好。我不得不为自己另找一个多明我会[9]的神甫……小姐,您会清楚地看到,我喜欢把自己从事的所有工作都做好。不管是皈依宗教,还是打网球、骑马,还是当总统掌权,都是如此。我更喜欢的是责任感,而不是权力。这就是为什么我说权力不应该同别人分享。这就是为什么总是由我来作出决定。总是由我!我也倾听别人的话,在作出决定之前让别人给我出主意,但后来我却作出与之相反的决定。是的,在这里,由我作决定。谁没有责任感,谁就不应该当头头……小姐,请您向我提出这个问题:“这里谁是头头?”
法:这里谁是头头?
阮:我!我是头头!我!我是头头!
法:谢谢,总统先生,我想,我现在可以走了。
阮:您要走?我们谈完了吗?小姐,您满意吗?如果您不满意的话,那么您应该告诉我。小姐,我希望您是满意的,因为我没有向您掩饰任何东西,我同您讲的话完全是坦率真诚的。我向您发誓是这样的。一开始,我不想这样做,但是后来……我能怎么着呢?我生来如此。咳,请您告诉我:您从来没有预想到遇见的是这样一个人吗?
法:没有,总统先生。
阮:谢谢,小姐,如果您可以的话,请您为越南的和平祈祷。越南的和平意味着世界的和平。我常常觉得似乎除了向上帝祈祷外别无他事可做。
1973年1月于西贡
[1]吴庭艳(1901—1963),1955年10月建立越南共和国(南越),并就任第一届总统。1963年11月1日在美国策动的军事政变中被杀。
[2]亚历山大·梅格斯·黑格(Alexander Meigs Haig, 1924—2010),美国政治家、陆军上将。1966—1967年在越南战争中任陆军指挥官。1969年任基辛格的高级军事顾问,曾作为总统私人特使就越南停火及交还战俘问题与北越进行谈判。后任白宫办公厅主任、美国驻欧洲武装部队总司令和欧洲盟军最高司令部最高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