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研究院迁台前后(第2/12页)

1948年11月,淮海战役胜败已判,南京岌岌可危。朱家骅出面,在南京鸡鸣寺一号中研院总办事处连续召开“在京人员谈话会”。中研院总干事兼物理所所长萨本栋主持会议,在南京的七个研究所的负责人姜立夫、陈省身、张钰哲、俞建章、罗宗洛、赵九章、陶孟和、傅斯年等与会。最后商定了以下几项紧急措施:

一是立即停止南京九华山中研院的数学、化学和物理三个研究所的基建工程,将装修房屋的木料改钉木箱以备搬迁之需;二是各所尽快征询同人意见,眷属可自行疏散,或于十日内迁往上海,可能出国者尽量襄助其成;三是南京地区文物、图书、仪器、文卷先集中上海,由安全小组封存,再伺机南运;四是搬迁经费,一个月前国民政府实行金圆券改革,提拨了四百万圆供中研院使用,决定用这笔钱作搬迁经费。随即,朱家骅以教育部部长之名义,任命史语所所长傅斯年兼任台湾大学校长。

1948年,中央研究院部分首届院士合影。

九华山物理所工地,寄托着国民政府建立核科学的梦想。1946年年初,美国宣布将在太平洋比基尼岛试爆原子弹,朱家骅派中央大学物理系教授赵忠尧前往参观。参观后转往美国本土,设法购买近代物理研究所需的图书、仪器和设备。赵忠尧曾是清华大学物理系主任叶企孙的助手,后在美国加州理工学院获得博士学位,抗战中回国,任中央大学物理系主任。赵忠尧作为观察员在比基尼群岛观摩了美国在太平洋上进行的原子弹试验后,又到美国的一些核物理实验室访问,了解核物理实验的新进展,并做一些研究工作。1948年院士选举告一段落后,总干事兼物理所所长萨本栋急于赴美考察原子能,寻求技术奥援。但不久国民政府江河日下,萨本栋也在1949年1月31日以胃癌撒手人寰。留在美国的赵忠尧决定不去台湾。其间,台湾大学校长傅斯年曾发来急电:“望兄来台共事,以防不测。”赵忠尧却回电说:“我回大陆之意已决!”后来他返回中国大陆,成了中共核弹研究的领军人物。这是国民党政权送给新政权的一份厚礼。

1948年秋冬之交,国内战争的焦点逼近长江,国民政府机关单位纷纷南迁。中研院植物研究所李先闻院士率家人先行离去。行前,他告别同人时,几乎所有的人都劝他不要走,认为国民党失去政权只是改朝换代,共产党来了也同样要从事科学研究,没有必要千辛万苦地离开。其实,他的走是为了去台湾研究热带植物,他在台试验推广甘蔗的新品种已有数年,被台湾人誉为“甘蔗之神”。

11月,故宫博物院理事会理事长翁文灏在南京的私宅召开谈话会,研究文物去向。与会者有故宫博物院和中博院的理事朱家骅、傅斯年、李济、徐森玉、杭立武等人,会议作出了选择精品文物运台的决议。初定精挑文物600箱,后扩大挑选范围,选出文物3824箱,其中北平故宫博物院2972箱,中博院852箱,还有中央图书馆及北平图书馆的善本图书和外交部条约档案等。与会者还提出利用此便,将史语所和数学所的图书、文物和仪器一并迁移到台湾,包括殷墟出土的甲骨文和铜器、居延汉简、宋代以来的善本书、明清内阁大库档案、拓片七万纸、民间文学逾万册和中西文图书约十五万册,装了两千多箱。所有物资,分三批陆续运往台湾。12月22日,国民党海军首次派出中鼎轮装载文物起航, 由李济督运开往台湾,于28日抵基隆港。1949年1月6日,运载文物图书资料的海沪轮起航,9日驶抵基隆港。

核物理学家赵忠尧院士。

中研院社会所所长陶孟和得知文物图书运台的消息后,在1949年3月6日的《大公报》上发表署名文章《搬回古物图书》。他说,对于这种搬迁,“我们积极地反对,我们严厉地予以斥责。我们主张应该由政府尽速将它运回”,“这些古物与图书决不是属于任何个人,任何党派”,“它们是属于国家的,属于整个民族的,属于一切人民的”。选择弃暗投明的郭宝钧,也坚决反对文物运台,他后来在正式出版的考古报告这样写道:“……反动派已密谋逃窜,将古物、记录、正稿、图版等,皆劫运往台湾……我相信在不远时期,定能将这批宝贵遗物,重运归来。”2

在这转轨易辙之际,史语所人心惶惶。1948年11月15日下午,傅斯年主持召开了所务会,夏鼐在日记中写道:“谓院方态度,不阻止也不鼓励同人及眷属避难离京。至于迁都问题,须由最高当局决定。又谓万一南京陷落,中研院中人为共党所欲得而甘心者,仅有两个半,即朱院长、傅本人,至于萨总干事仅能算半个。故傅云不能留在南京,以免落入共党之手。中研院即在共党之中亦必存在。惟史语所与社会所必须改组,语言及考古尚可仍旧,历史组必另派一唯物史观者来主持工作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