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蚕茧 两岸恩怨(第9/9页)

1953年,李济与他的另一个得意弟子张光直。

昨天接李光谟同志电话,谓得美国来信,济之先生已于8月1日去世。今天又得张光直教授来信,谓死因是心脏病猝发,有养子光周在侧照料一切。张函中又说考古三期上我写的《五四运动与中国考古学的兴起》中对李济的评价,殊为公允。不知李在生前曾获见否?40

夏鼐希望老师在临终前听到弟子的一声忏悔。1985年,值夏鼐去世那年,文物出版社出版了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和考古研究所合编的《安阳殷墟头骨研究》,夏鼐曾在“序言”中第一次正面说起李济:

回忆抗战以前的情况:当时……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有李济(1896—1980)和吴定良(1901—1969)…这些前辈学者将体质人类学引进中国,其中李、吴二位还是我们中国的学者。李济是美国哈佛大学R.B狄克松(Dixon,1875—1934)和E.A.荷顿(Hooton,1887—1954)二教授训练出来的学生,但是回国后改行专搞中国考古学了, 虽然他始终未能忘情于体质人类学。……
解放以前主持安阳殷墟发掘的考古学家如李济和梁思永,都曾在国外学过体质人类学。……到了李济、梁思永主持发掘时才注意到人骨标本的采集,并且用科学的采集方法和保存方法。1935年春,我到殷墟发掘团参加工作时,采集人骨标本已成为一种制度。41

文中说“李济(1896—1980)”不确,李济于1979年8月1日去世。夏鼐尽管只涉及体质人类学,但到底没有回避自己与李济的关系。夏鼐写道:

1979年8月1日,李济在台北去世。

1941年历史语言研究所避居四川南溪李庄时,由山下中央博物院筹备处所在地的月亮田搬运人骨标本箱子到山上板果坳的历史语言研究所时,有一个箱子被碰裂开,露出了满箱人头骨。这里的乡下人本来对于外来的下江人很不信任,加上以前几天有几位广东籍的同事捕捉一条蛇宰杀了做成佳肴打牙祭,所以,一下子谣言便传开了:这些下江人嘴馋得很,什么东西都要吃,蛇不用说,连人也要吃。满箱的人骨便是铁证。肯定人骨还不止这一箱呢!闹得满城风雨。最后还是由历史语言研究所负责人开了一次群众会,向大家解释一通,这事才平静下去。

说人骨标本,说起中研院在四川李庄的前尘旧影,这在夏鼐的文章中并不多见,似乎弥漫着一种忆旧思故的情绪。

夏鼐曾在吴金鼎去世时写的一篇怀念文章中引过吴的信:“自胜利以后,弟无时不在梦想着田野工作。俟一切安定,弟必及早返所随诸兄再晒太阳也。”421948年1月,李济在纪念蔡元培的一次讲演会上说道:“……斯文赫定博士有一次告诉我说,三年不回到骆驼背上,就要感到腰酸背痛。这一句话最能得到考古组同人的同情;他们却并不一定要骑在骆驼背上,他们只要有动腿的自由,就可以感觉到一种‘独与天地精神往来’的快乐。”43

“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在另一个世界,李济、梁思永、董作宾、吴金鼎、尹达、夏鼐、高去寻、石璋如、张光直等一大批中国考古学前辈,他们定然又回到田野上,“与天地精神往来”,手握考古铲,快活地晒着太阳干活。

(本文照片由李光谟、台北“中研院”史语所、董敏等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