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山东大盗“一枝梅”(第3/9页)

茗烟将冒辟疆和苏元芳从梦中惊醒。冒辟疆听着咚咚的擂门声,不耐烦地问道:

“谁?有什么事?”

“公子,快起来,下大雪了。”

冒辟疆一听,马上就爬了起来。他从童年起就喜欢雪,特别是每年的第一场雪。当他拉开门,也和茗烟刚才的反应一样,睁不开眼,雪埋到了膝盖。待他缓过劲来站到屋檐下时,他惊讶地看到茗烟胸前的衣衫正不停地动着,就像里面有什么东西似的。茗烟拿出一只麻雀给他看,说道:“顺手捉了几只麻雀。”

“茗烟,你捉这么多麻雀做甚?”

“给你吃呀!”他说着又附在公子的耳边轻声道:“古书上说,麻雀炖枸杞是春药,吃了金枪不倒。”

冒辟疆笑着在他头上狠敲了一下。茗烟揉着头从堆满杂物的柴房找来一只旧鸟笼将十几只麻雀放进去。不慎飞走一只,他跺脚叫道:“可惜,可惜,又少吃两口。”

看着苍茫的雪野,两人都热血沸腾,就在没膝深的雪地上追赶起来。出了大门,才发现雪野里早就有很多小孩在打雪仗、堆雪人。

他俩一直朝土垅里跑去。冒辟疆追打着茗烟,他正低头抓雪团时,再抬头,茗烟忽然不见了。他顺着脚印望去,脚印尽头露出了一个圆圆的窟隆,茗烟从窟隆中一跃而起,满脸窘迫,原来掉进了农家的蓄粪池。冒辟疆乐得笑弯了腰。

且说苏元芳听说下了大雪,也披衣而起,稍稍梳洗一下,便到上房给老夫人请安。老人夫也刚起床,便坐到镜子边,任苏元芳给自己梳头,她心里一直十分疼爱这个好媳妇。

老夫人忽然对着镜子说道:“哎,没想到这么快就老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看到你和冒儿恩恩爱爱,娘就放心了。”

苏元芳忽然叹了气。老夫人便问:“芳儿有心事吧?说给娘听听。”

苏元芳便把冒辟疆想另娶一房的事简略说了一遍。老夫人惊得从座椅上站起来,本想发作,但看到媳妇很平静,也就冷静下来,这事也没什么不妥。她问道:“芳儿,你怎么想?”

苏元芳便把董小宛的情况细诉了一遍,她认为这里里外外的家务活多个帮手也没什么不好,何况有人替夫君奉墨侍砚。

老夫人道:“芳儿呀!你真是贤惠宽厚。只要你容她得下,娘也就听之任之吧!”

过了元旦,冒辟疆觉得自己只是做了几个梦,睁开眼便看到了春暖花开。佳期终于来临。时间过得好快,就像渴望长大的孩童,没长大时觉得时光漫长,长大之后又觉得光阴消逝得太快。

冒辟疆备了一份厚礼,择了吉日等着赶往苏州接董小宛到如皋。他自己不停地翻查《易经》,但次次都演出凶卦来,他便闷闷不乐。苏元芳每天晨占鹊喜,夜卜灯花,总是心神不宁,便不放公子走。

冒辟疆挨了些时日,眼见得桃花红、柳儿绿、菜花黄、梨花白。终于一拍案几道:

“此行就是直达地府也非行不可。”将一册《易经》朝房角一扔。听到声响,茗烟慌忙跑去拣起来,用嘴吹去上面的灰。

冒辟疆带了茗烟,每人背一包裹,先叫冒全去雇了船,经往龙游河上了船,挂帆破浪而去,长江已遥遥在望。

他站在船头,看着空中的鸟儿,心想人要长出翅膀就好了。这时,他仿佛感到董小宛似乎站在那远处向他遥遥招手。

此情此景,正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短短的几天路途,饱含了何等的眷念。

他站在船头,尽是些相思情话在胸中翻涌,每遇关键的字眼他推敲再三,乃至于手舞足蹈,终于吟成一首《满庭芳》:

弦和香云,笛动春草,欲寄雁尺天门。

莫停征棹,莺语绕烟村。

常记琼楼旧事,喜牵手,对雨花纷。

落魂,飘天际,朱门寒鸦,自饿三分,独上得青楼,风流雾存。

衰发得遇豆蔻,萧瑟处,新春雁痕,任船头,和风望断,桃李未黄昏。

茗烟听他得意地吟罢,也从船舱中钻出来,说道:“公子,我也想了首诗,让我念给你听。”说罢便摇头晃脑地念道:

春雷来打我,如我打破锣。

声声断人肠,满眼含泪波。

别后两日,一骑快马奔到冒府,骑者军旅打扮。他急急忙忙跳下马,脚跟站立不稳,身体猛撞到院门上。但听得“哗啦”一声响,半扇院门被他撞开,他从怀中摸出一封信朝跑来的的冒全大声叫道:“快,快!”

冒全接过信,信封上写着“吾儿亲启”,并用火漆封了口。

他随手交给匆匆赶来的苏元芳,她发现信封背面写着“十万火急”,心知不妙,肯定是老爷出了什么事,怪不得这几天心神不定。

她问信使,老爷究竟出了什么事?信使摇摇头,告诉她自己只是最后一站驿使,并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驿使的职责就是要根据信的缓急选择或快或慢的脚力将信送达目的地。苏元芳叫两个雇工带驿使去休息,备酒肉款待。另叫两个雇工修理院门,便叫冒全到厅堂中商议。眼见得情况紧急,冒辟疆又走了,却不敢告诉老夫人,只怕信会带什么灾难使她老人家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