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宰相飞头去和戎(第7/12页)

雪崩之势已成,整个江北将全部丢失,金军直抵长江北岸。

在这片溃兵大潮中,却有一支仅仅四百八十名骑兵的小队伍逆流而上。毕再遇,他率领着这支骑兵,不管局势怎样恶劣,仍然坚持着去完成任务。

在途中他遇到了原第二梯队主将陈孝庆。陈孝庆的建制还算完整,有一战之力,却随波逐流下令后撤。毕再遇挽留他一起迎战,他劝毕再遇识点时务。毕再遇大怒:“宿州虽不捷,然兵家胜负不常,岂宜遽自挫!吾奉招抚命取徐州,假道于此,宁死灵璧北门外,不死南门外也。”

这时第三梯队再次发挥了跑得快的特长,主将郭倬到了。这人下令全线撤退,谁也不许逗留。毕再遇由此再不能进兵。

他决定为全军断后,以四百八十骑人马。

毕再遇逆流而上,与金军争速,抢先抵达宿州以南的灵璧县。他刚到,迎面五千金军已经接近北城门。众寡悬殊,临阵仓促,局势极其不利。毕再遇的选择却是宋军战例中最高端的。

他像韩世忠、岳飞一样,勇于孤军奋战,善于以弱迎强。

他只留下二十骑守灵璧北门,率领其余骑兵主动冲向了十余倍于己的金军。他的战旗飘在烈风中,“毕将军”三字给女真人带来了巨大的威胁,他覆鬼面具戴铁盔持双刀与金军血战,片刻之后,金军开始了逃窜。毕再遇“手挥双刀,绝水追击,杀敌甚众,甲裳尽赤,逐北三十里”。

之后他缓缓地退回灵璧,直到后面的主力退回到淮水南岸,他才撤向泗州。

至此,东、中两路彻底溃败。临安方面震怒,具体地说,是韩国戚大怒。他在战前没想到手下的将军们会败得这么惨、这么快、这么不要脸。他真的不知道,这都是些什么型号的酒囊饭袋!怒火中,他做了一些历次北伐都没出现过的事。

执行战场纪律。

以前无论发生过多么卑劣的事情,比如隆兴北伐中的邵宏渊,他逃了也就逃了,战场上没人敢管他,战后也没啥大不了的处罚。于是兵越来越懦,将越来越骄,军纪荡然无存。上了战场后丑态百出,连缚送自家战友给敌人的事都做得出来!

韩国戚是不惯这种病的。

戏子将军皇甫斌被连夺三秩,再连夺五官,流放到南安军安置;三国迷郭倪的弟弟郭倬,也就是害了田俊迈的败类,被直接押到镇江斩首;其余的像邓友龙、李汝翼、李爽等都被夺官流放。一句话,在战争中出丑的、卑鄙的、战败的,都付出了代价。

责任还追究到了最高层,这么多年以来,枢密院的主管是苏师旦。这人是韩国戚多年的铁杆嫡系,政治觉悟上非常过关,指哪儿打哪儿,从不含糊。可是军队烂到这地步,他的官儿也做到头了。韩国戚把他一撸到底,再抄出他历年来卖官鬻爵得来的赃款,用作四川、两京湖、两淮战区的犒军费。

前线有了一批新的指挥官,丘崈负责两淮战区;毕再遇被火线提拔,成为高级军官,主管东路战线。一切都在走向正轨。

可以说,在韩国戚的领导下,南宋的军队从三十多年无战事的颓废糜烂状态下迅速苏醒,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完成改造。

时机刚刚好,金军的反攻随之就展开了,女真人在各条战线上开始了报复性打击,宋军又败。仅以两淮战场为例,丘崈勉强只收拢回三四万人,这点兵力根本没法遍及整条防线,能重点防守就不错了。结局也正是这样,临近年末时,金军推进到了和州、六合一带,最近时离长江不到二十五里远。

也正是这片区域,毕再遇在不断后退中消耗尽了金军的能量,把他们控扼于北岸边缘。中路战区也随之安稳了些,眼看这一年会在动荡中开始,以相峙结束,却突然间风云突变,西南方向,南宋蜀川的门户大散关丢了。

这绝对是意料之外,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大散关,在宋、金战史上是不破之雄关。别说是这时退化严重的金军了,第一代女真人都止步于关下,无可奈何。

临安实在是没法理解这件事,十六天之后,答案传了过来。吴曦于蜀中自立为王,反叛南宋。这下子什么都清楚了,吴曦投靠了金国,大散关是他卖国求荣的投名状。这也就解释了之前的一系列反常战绩。

西线的战斗最初在河池(今甘肃徽县)打响。那里是吴家军的起源之地,是当年吴玠的大本营。战事伊始,川军在这里与金军激战,关键时刻,吴曦命令全军退守黑谷。川军顿时乱成一团,吴曦一不做二不休,再次下令后退的终点不是黑谷了,而是更远的青野县。

为了让川军不得不退,他烧了河池……父辈曾经的荣耀,也在这一场大火中烟消云散。之后他变本加厉,撤空了大散关的后防,让金军得以从背后偷袭,导致不破雄关的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