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5/11页)

大个子吉尔吉斯人和善地点点头,露出满嘴的大白牙,中间有一个明显的豁口。“你英国人?”他用支离破碎的普什图语问道。

“我是美国人。”我回答。

他爆发出爽朗的笑声,用双臂做出打机关枪的样子来。“啊——啊——啊——啊——啊,芝加哥!”他喊道,“我看电影院。”

我佩服这个人旺盛的精力,但对于他对美国人的看法感到恼火,我一时冲动,站起身来,双臂交叉做了一个拙劣的模仿俄国人跳舞的动作。“我也看电影院。”我笑道。

“不对!”他嚷着表示反对。他冲着塔吉克乐师喊着,于是乐师开始演奏另一首曲子,而他开始和着曲子跳起了一段风格非常激烈的、真正的吉尔吉斯舞蹈。在这段舞蹈中没有用鞋跟轻轻点地的假动作,而是用靴子在地上重重地跺脚,在草原上疯狂地旋转。看到艾伦站在烤羊旁边,他便跳到她身边,一把拖住艾伦的腰部将她拽过来,然后拉着她跳出了一种旋风似的点地舞步,她的包头巾旋转起来,几乎跟地面平行。他们这一对跳得很妙,虽然艾伦跟不上那种轻巧的舞步,但是吉尔吉斯人拉着她,使她很容易顺势跳出舞步,看上去好像她真的在与他一块儿跳舞。塔吉克乐队将乐曲演奏到高潮,大个子舞者把他的舞伴在空中高高举起,转着圈子,然后又把她轻轻放回那只烤羊身边。

“吃饭的时间到了!”他喊道,于是艾伦开始向客人们分发大块羊肉。

宴席结束后,祖菲卡让史迪格里茨医生站在他身边,同时宣布:“这是一位德国医生。他有很多药。”然后他转向一间帐篷喊道,“马福隆!把药箱子拿出来。”当那些可观的药品摆在人们面前时,祖菲卡说,“如果你们有病人,明天早晨把他们带到这里来。”

“费用是多少?”吉尔吉斯人沙克尔问道。

“不收费。”祖菲卡向他保证道。第二天早晨,我们的帐篷外面排了一条长队,其中有男有女,穿着风格各异的部落服饰,都是来求医看病的。史迪格里茨照料他们的时候,艾伦在旁边帮忙,充当他的护士,有一次,趁着她跟病人用普什图语交谈时,医生逛到我身边说道:“你绝对想不到,米勒,能让女病人脱掉衣服说‘这里痛’,这是一件多么让人开心的事情。相信我,如果我到喀布尔去,我会让那些男人们把他们的妻子送过来,然后请他们出去。在我的办公室里不准穿罩袍。”

我在病人的队伍里没待多久,祖菲卡就牵着我的白马出现了。他满意地看看病人,然后说:“过来。”我们就骑马来到营地的另一边,他在那里开始有条不紊地访问所有的驼队。每到一个驼队他都会做两件事情:他给驼队的交易员讲解如何从货物里赚取更多的利润,然后请驼队把病人送到他的德国医生那里去。

祖菲卡穿梭在驼队之间的样子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这里做出一个微笑,在那里讲一个笑话,在另一处把我介绍给众人……这一切做法都不再只是讨价还价而已,而是多多少少变成了一种纯粹的职业的商人行为。我发现我面对的是一种真正的政治智慧,这个男人了解自己的微笑和坦诚能够给他带来不少好处,其他人则不行。他拼命地到处拉关系,而我却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就这样,我一直走到了北边的毛毡房,那是些灰扑扑的、带有隐形墙壁的圆形帐篷,里面住着爱笑的、长着东方人眼睛的男主人,而他们那些身材高大、面色红润的妻子则给我们端上了牦牛奶酪和烤羊肉。我随意地坐下,接受了这些来自中亚各处的游牧民族的好意,同时了解到他们是如何走过这漫长的朝圣之旅,交易什么货品,还有在他们的山谷里生活条件怎么样。我很高兴没有俄国士兵守在这些游牧民族身旁,而且可能也没有什么政治代表,但是对于后面这一点我并不能肯定。卡比尔的大聚会看起来仅此而已:这里是世界上最大的商品博览会,可以与下诺夫克洛德和莱比锡的世界博览会相媲美。但是有一件事情他们没有允许我深入了解,这也许正是最重要的一点,而我的失败确实令人失望:我到最后也没弄明白那些俄国的行脚商人是如何跨过奥克苏斯河的。

理查德森命令我不准记录,但是我在晚上把白天遇到的各种各样的部落和分支牢记在心。从印度过来的,是真正的普文达人、俾路支人,还有奇特拉、德尔和斯瓦特王国来的那些矮小粗壮的人。

从阿富汗南部来的是普什图人、布拉灰人和科契人。

从阿富汗中部来的是普什图人目前正在统治王国的布拉尼部落,还有过去曾经统治王国的吉尔扎伊人,还有奇特的红头人部落,一个极具经商天分的波斯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