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突围(第2/7页)

安徽合肥人李鸿章也来到了招园。他和沈葆桢一样,在翰林院进修。当时担任编修官的,还有个编修叫何璩,是广东香山县人。和沈葆桢同姓的江苏吴江人沈桂芬,也曾出差去浙江当考官,最近刚回到北京。

不是同期进士的,只有一人受邀。他是道光十八年(1838年)进士,比沈葆桢早九年及第,名叫曾国藩,是湖南省湘乡人,今年四十岁,已官至刑部左侍郎。

为什么要请一个非同期的人呢?其实这次聚会林则徐的长子林汝舟是应该来的,他和曾国藩是同期进士,但他在福建守丧,避讳出远门。连维材在上京途中路过福州时,林汝舟曾对他说:“我的同期中,曾国藩是最杰出的。您去北京时,定要见见他,我给您写封介绍信。”林汝舟当年以第六名的优秀成绩中进士,但在进修期间,跟随遭贬职的父亲去了新疆,以后便一直没有当官。他在北京翰林院待过两年,这期间他对同期的人做了观察,连维材要他从目前仍在京的同期人中推荐一名人才,他立即报了曾国藩的名字。招园聚会的名义是“听曾公谈时局”,所以曾国藩来参加是很自然的。

这一天的聚会变成了清末动乱时期政府要人的集会。

“好久未见玉泉兄了,他身体好吗?”曾国藩问李鸿章。

李鸿章的父亲李文安,字玉泉,是道光十八年进士。李文安与曾国藩、林汝舟虽是同期,但在一百九十四名同期进士中是第一百一十二名,未能进翰林院,历任刑部主事和郎中等职,主要在司法界活动。曾国藩则青云直上,因而尽管两人都在北京,却少有见面的机会。进士及第的名次虽不能说明一切,但确实有相当重要的分量,左右着一个人的一生。

太平军很自然地成了他们的话题。

“鹤人还在出事的桂平做同知,听说他打仗很勇敢。”

“他可不是一般的文官,很有胆量。”

“我欣赏他那种顽强的奋斗精神。”

鹤人是李孟群的字,也是他们的同期进士,他及第时名次很低,所以被派去地方做知县。知县是正七品,同知是正五品。在同期名列前茅的进士们还以从六品担任北京翰林院修撰期间,这位名次很低的李孟群却已获得了正五品同知的资格。官僚们对品位等级万分关注,每每谈及,连眼神都变了。

“非也,前些日子李孟群已是知府了。”曾国藩道。他是朝中大官,获取消息要比这些进修生快多了。

“啊?!”

知府是从四品,座中一片惊叹。只要能立战功,就能不看考试名次而被破格录取吗?看来乱世已至啊!

“时代在变。”

才子们有些已不觉跃跃欲试起来。连维材注意到李鸿章的眼睛闪闪发亮,姑且不说才能,就野心来说,李鸿章恐怕要比沈葆桢大得多。

“叫鹤人务必坚持追击,早日把匪徒消灭!”何璩道。他的故乡是广东,自然比谁都关心太平军。

“他们结党不久,内部关系恐怕还不牢固,可以考虑从内部瓦解他们。”李鸿章道。

“不错,已经这么在做了。”曾国藩道。

“哦。曾公,是您?”李鸿章眨巴着眼睛。

“我已推举了湖南的江忠源。此人以前在剿匪中立过功,有胆量,有智谋。至于如何从内部破坏敌人,我也已写信告诉他,江忠源现在已在钦差大臣的手下工作了。”曾国藩说道。

“这下可以放心了。”年轻的京官们望着前辈的脸,他们仿佛从曾国藩身上看到了十年后的自己。连维材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激情,一种因对国家忧虑而产生的激情,当然也夹杂着对仕途能够青云直上的憧憬。

江忠源已根据曾国藩的指示,进行着搅乱太平军的工作。对于永安城,清军暂时没有积极进攻,表面上看这是因为军中恶疫流行。所谓恶疫是指疟疾。疟疾确实猖獗,尤其是北路军中患者甚多,连向荣、巴清德这些将军也染上了疟疾。不过真正的原因,是收到了江忠源的信,信上写道:“非贼众我寡,乃贼强我弱。兵不从命,将不知兵,上下隔阂,将官不睦。”

清军对如何进攻永安一直悬而未决。乌兰泰主战,他认为对方不过是外行的农民兵,以前被他们溜了是运气,这次集中在城里,正好一网打尽。向荣则主张慎重。他比乌兰泰更了解太平军。

江忠源虽也主战,但他和乌兰泰的看法还不一样。他认为,若立即进攻,永安城也许能夺回来,但无法一举歼灭太平军,大多数敌人会弃城逃跑,清军还要追击,因此他认为:“当在确保能全歼敌人时发动总攻。”

“何时能确保?”乌兰泰反驳道,“城里有的是粮食!”

“等到敌人士气低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