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内鬼萧衍(第3/10页)

萧顺之所想并非国法律令,而是文惠太子冷冰冰的话语。皇帝老了,太子登基是早晚的事情。如果拒不杀巴东王,日后没有好果子吃,包括子孙后代。巴东王不是谋反,如果谋反,荆州早已动员起来。胡谐之等人执意与巴东王交战,必定受到文惠太子指使。

萧顺之一头冷汗,一晚上没睡着。皇帝派他去处理巴东王案,无非看中他当朝皇叔,宗族中威望弥重。萧顺之不停找理由:杀掉巴东王,于公于私没有坏处。于公,维护律令国法;于私,保护子孙后代。

就这么着,萧顺之狠下心来。人活世界上要做很多违心的事。

第二天,水军出发,半路遇到萧子响。萧子响仅带白衣三十人乘舴艋舟离开荆州来京,之所以乘坐小船,不希望有人误会。事实证明萧顺之推测,萧子响没有造反。

昔日狂傲暴烈的巴东王神色憔悴,眼神充满渴求,第一句就是:“我能不能回京?”

“不能!”萧顺之冷冰冰拒绝道。

这件事想了整整一个晚上,再说什么都是苍白的。萧顺之不容萧子响辩解,下令将其勒死于射堂,抛尸乱葬岗。

一报一还。萧子响出发前早已想明白,有人想要他死。他写下绝命书缝在妻子的裙腰里,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写在上面,叮嘱妻子一定要交给父皇。

此信没有被任何人搜出,辗转交到齐武帝手里。暮年萧赜一下子显得愈加苍老,一边在公文上签署开除萧子响宗籍、削爵士、易姓蛸氏的报告,一边思念儿子。一次游华林园,见一只老猴子在悲鸣,便问左右何故。侍从回答道:“老猴子的孩子前日坠崖而死。”萧赜闻听,半晌不言,呜咽流涕,久久不去。

有点头脑的人都清楚,皇帝思念儿子。巴东王案后,萧赜屡次借故怒责茹法亮。茹法亮是个小人,根本不生气不上火。反倒萧顺之年纪大了,想起此事,又害怕,又惭愧,竟然发病死了。

萧衍极孝顺,六岁母亲去世,堂上只有老父,不想父亲又过世。萧衍闻噩耗,背过气去,醒来痛哭不止,每次哭都吐血。南朝不讲愚忠,那时候没有忠君的风气,门阀士族只知有家不知有国。谁当皇帝无所谓,家最重要。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萧衍要报复,报复皇帝和太子太难了,可机会还真无时不在。

争位

文惠太子死了,死在老皇帝的前面。原本明朗的皇位继承人变得扑朔迷离,照理说,皇长子死了,应该轮到二皇子。可文惠太子萧长懋当了十年太子,深入人心,皇孙萧昭业长大成人,已21岁。立二皇子?还是皇孙?无论立谁为帝,目的只有一个,保住萧家的万里产业。

太子正月病亡,七月萧赜病重,时间太匆忙。萧赜发病之后,立即想到身后事,第一个念头就是皇孙年幼,不如立年长的萧子良。为此,萧赜下诏,竟陵王可带甲兵入宫侍奉医药。守护病人用得着带兵吗?无非为了顺利完成皇位交接。而且萧赜让萧子良临时招募兵甲,扩充王府卫队,允许萧子良迅速提拔七名帐内军主。

南朝编制军、幢、队,军主大体相当于师长。南朝提拔军官严格,宋文帝刘义隆曾经斥责太子刘劭委任家奴做队主,何况军主。一下子提拔七名高级军官相当反常,说明当时情况紧急,齐武帝急于安排一批竟陵王的亲信掌控局面。

为什么会搞得这么紧张,继承人还不是皇帝一人说了算。齐武帝写个诏书念一念了事。真这么轻松?有时候容易,有时候困难。比如,齐武帝继位比较顺利,之前出过小小波澜,不费吹灰之力平息,毕竟萧赜做过好几年太子。

现在形势不同,文惠太子势力太大,人死魂在。文惠太子势力大得出乎齐武帝的想象。

萧长懋从小深得皇爷爷萧道成喜爱,萧道成称帝,封萧长懋为南郡王。南朝历代未有皇孙封王,至此算开了一个先例。萧赜中年继位,萧长懋正值年轻有为,参与朝政,威行内外。萧长懋礼接文士、蓄养武人,亲信之徒遍布朝廷,可谓一手遮天。

太子小日子过得比皇帝舒服。东宫雕饰绮丽,亭台楼阁,假山奇石,妙极山水,过于皇宫大内。萧长懋怕萧赜发现,在门旁种上高高的竹子,建造数百间游墙。游墙即活动墙壁,需要遮蔽扯了过来,若不用时挥手即去。我们可能不以为然,皇帝去东宫不就知道了吗,搞游墙有什么用?古代都是儿子向父亲请安,哪有父亲跑到儿子家去的,何况当朝皇帝。

萧长懋对父皇说,要在东田建个小苑。萧赜答应了,建吧,不就是小花园。结果,太子将东田花园建得极其奢丽,超过太子应有的建制。

齐武帝性情严厉,猜忌心重,天下布满耳目,监督太子、诸王和百官。然而,太子所作所为竟无一人敢报告。只有一次,齐武帝去弟弟豫章王萧嶷家玩,回来时路过太子东田,见宫城气势宏伟,壮丽极目,这才大吃一惊。吃惊的是如此壮观的宫殿,恐怕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偏偏瞒他一个。萧赜暴怒,立刻将监做主帅下狱,痛责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