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飘浮的神灵(第41/50页)
堂而皇之的国际法,在中华帝国的国土上却成了例外,仿佛中华帝国根本不是一个国家,而是一个谁都可以来“维持秩序”的公共场所。
悠久的文明,厚重的历史,众多的人口,偌大的国土,然而中华帝国既没有尊严可言,更谈不上国家安全。
更奇特的是,帝国政府对此不但没有拒绝和抵抗的权利,而且还要在“运输上和安全上给予充分的保障”。
各国公使开给帝国政府的联军人员名单和武器清单是:英国军官3名,士兵72名;美国军官7名,士兵56名;日本军官2名,士兵24名;法国军官3名,士兵72名;俄国军官4名,士兵71名。各国官兵携带常规武器和弹药。另:英军携带“努登费尔”机枪一挺,美军携带“柯尔特”机枪一挺,意大利军携带一磅炮一门。
德国驻华公使克林德,这个在中国近代史上被中国人牢牢记住的人——一座曾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巨大汉白玉牌坊至今立在天安门广场旁边的一个公园里——他此时还不知道他已经距离自己的死期不足一个月了。在得知各国军队已经向北京进发的时候,克林德显得格外兴奋。他说:“先生们,这是瓜分中国的开始!”
9、混乱的局势
6月1日清晨,各国军队到达北京。
这支军装样式和颜色各不相同的花里胡哨的外国联军以及他们携带的洋式武器一进北京,立即引起帝国臣民的围观和议论。这是一个人心惶惶的时刻,各种传闻像帝国北方的晨雾一样四处飘散。京城无论是城郊还是城内,已经出现一些混乱的征兆。围观的中国人惊奇、冷漠、惊慌、茫然,各种表情在一片灰黄色的脸上变换不定。人群中平地里突然响起一声呼哨、一声吆喝,如同那些义和团们的一种信号,中国的平民和外国官兵一起不安起来。
各国官兵到达了使馆区东交民巷,使馆区的公使、公使夫人、孩子和所有的外国工作人员都欢呼起来。然而,洋人们没能欢呼多久,新的恐惧又来到了——如果他们要想活下去的话,这些军队根本不够,因为,这时的北京城四周,已经是“山河一片红”了。
朝廷为“以防冲突”把铁路线两侧的官军调离的上谕一下,好像是一个号召令发出了一样,各种类似义和团的“团教”如雨后春笋蓬勃而出。所有激动的青壮年农民,全都称自己是“无敌神拳”,全都称自己要“扶清灭洋”。当官军遵照上谕从铁路边调离时,一些行动慢了一点的官兵,立刻成为农民们打击的目标——实在闹不清楚帝国的农民们到底是“反对洋人”还是“反对政府”,而这个界限从来就没有清晰过——官军的官兵们对义和团的农民们有一种无法解释清楚的反感和对抗情绪,无论朝廷的上谕是什么意思,帝国正规军的官兵与义和团农民之间的冲突始终没有中断过。而从史料记载上看,义和团的农民们所进行的真正的“战斗”,其敌人十有八九不是洋人的军队而是帝国政府的军队。
5月24日,帝国武卫中军的一个分统(相当于旅长)连同自己的士兵遭到义和团的袭击,士兵们漫山遍野地逃亡,而那个分统被农民们用乱枪捅死。
紧接着,义和团“拳民万余”进入北京的南大门保定。这回,保定洋人们的灭顶之灾来临了。保定的洋人大多数不是传教士,而是工程技术人员和他们的家属。他们正在修建“卢汉铁路”——即从卢沟桥到汉口的铁路,是今天的京广铁路的北段。保定附近的农民,那些兴高采烈的青年,听说要杀洋人,群起而响应。而那些因为洋人修建铁路而失去车船店脚生意的行业人,更是“蜂起应之,约四万人众。”帝国政府只有派官军护送这些洋专家和他们的家属突围。但是,当地衙门里的官员对护送行动不给予积极配合,更严重的是,被派来护送洋人的官军中,突然有一部分人宣布倒戈,就地参加了义和团。绝望的洋人们顿时哭成一片,扶老携幼四散奔逃。根据《字林西报》的报道,这批外国工程技术人员连同家属共41人,最后逃回天津租界的只有9人,散落在各处活下来的有23人,就是以上这些人也全部严重受伤,奄奄一息。另外的9人始终没有查出下落,肯定是死在帝国农民的乱刀之下了。
5月27日,聚集在涞水陈家庄和石亭镇的义和团经过“亮队操演”之后,向涿州进发。帝国农民们的理由是:“涿州兵备空虚,洋兵将来,愿为代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