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统一之战(第10/12页)

 

王翦道:“不然。夫秦王怚而不信人。今空秦国甲士而专委于我,我不多请田宅为子孙业以自坚,顾令秦王坐而疑我邪?”

 

蒙武这才恍然大悟。高,实在是高。贪污贪污,贪而自污也,授柄于君王,以安其心,示以自己所爱只是钱财而已,绝无它心。蒙武叹道,“将军之见,果非常人所能及也。”

 

【10、灭楚】

 

嬴政二十三年,秦国六十万大军兵发楚国。楚国大为惊恐,深知国之存亡,在此一战,于是征调全国所有兵力,前往应战。

 

然而,根本就没有期待中的战争。王翦并没有按照常理分兵数处,多线进攻,而是将六十万大军聚于一处,陈兵边境,坚壁而守,日休士洗沐,椎牛设飨,亲与士卒同食,浑然不似想要灭楚,反倒更像是特地前来度假的。

 

楚军饱含着保家卫国的热情,开赴前线,士气正高昂,敌既然不犯我,我何妨先犯敌!于是数度挑战。王翦任由楚军叫骂挑衅,只是岿然不动。楚军战既不能,退又不敢,只得与秦军对峙僵持。

 

秦军越境作战,本应趁新来之势,发动闪电之战。然而,王翦却反其道而行之,不战也不走。六十万大军,每日得消耗多少粮草,挥霍多少辎重,花费多少金钱,王翦是沙场老将,不会不知此节。但他却依然故我,不求灭楚,只求自保。王翦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别说楚国主帅项燕猜不透,就连秦王嬴政也犯了迷糊。莫非王翦真的老了,勇于吃饭,却怯于作战?

 

嬴政心中焦急,便欲遣使前往,催促王翦出战。李斯谏道,“不可。”嬴政问其故。李斯道,“当年攻赵之时,王翦与李牧对峙不下,大王遣使令其出战,结果王翦大败。前事未远,不可不鉴。李信所以伐楚失败,最大的原因就是急躁轻敌。楚曾与秦争霸天下,今虽衰弱,犹地尽东南,拥百万之众,远非韩魏燕赵可比。王翦此番伐楚,以臣之见,其必已有一个完整的作战方略,那就是提高战争的门槛,与楚国大打消耗战,以综合国力决一胜负。此策虽见效缓慢,却堪称万无一失。”

 

嬴政道,“六十万大军曝师于外,日费万金,再这么消耗下去,大秦虽强,怕也是支撑不了许久。”

 

李斯道,“秦虽消耗不起,楚却更消耗不起。问题不在于秦能否支撑十年八载,而是在于只要能比楚国支撑得更久即可。今楚悉全国之兵,以抗王翦,青壮劳力皆困于战场,眼看秋收在即,楚国中乏人,必引师而还,割稻积粮,以待再战。楚师既还,王翦因而击之,楚可下也。”

 

嬴政于是称善。

 

再说王翦,暗访军情,使人问军中戏乎?对曰:“方投石超距。”(按范蠡《兵法》,投石者,用石块重十二斤,立木为机发之,去三百步为胜,不及者为负,其有力者,能以手飞石,则多胜一筹。超距者,横木高七八尺,跳跃而过,以此赌胜。)王翦闻此,大喜道:“士卒可用矣。”秦军蓄势已久,见王翦如是说,于是纷纷请战。王翦笑止道,“诸君勿急,且再稍待。”

 

就这样捱到了秋收季节,遍地金黄,稻穗飘香,等待收割。楚军见战无可战,而全国壮丁都耗在前线,陪王翦一起度假,徒然耽误农时,得不偿失,于是撤退。兵士们担忧着家中的收成,皆是归心似箭。

 

直到此时,王翦方才下令尾随追击。被憋坏了的秦军,如猛虎出笼,不胜技痒,大呼陷阵,一人足敌百人,楚兵大败。追至蕲南,一阵鏖战,名将项燕,竟死于乱军之中,楚军再次大败,主力大半歼灭。

 

经此一役,楚国已是元气大伤,再也无力组织有效的反击。王翦乘胜略定城邑,到了嬴政二十四年,楚王负刍被俘,楚国全境陷落。楚国就此灭亡,其地置为楚郡。

 

【11、灭燕代】

 

嬴政二十五年春,秦国再次也是最后一次大兴兵。

 

王贲和李信出师向东,攻燕辽东,兵渡鸭绿江,围平壤城破之,虏燕王喜,燕国亡。还而攻代,破之,俘虏代王赵嘉。代也亡。

 

儿子王贲连灭两国,老子王翦也没闲着,率师横行江南,降百越之君,尽纳其地,置为会稽郡。

 

到了五月,秦已先后平了韩、赵、魏、楚、燕五国,普天之下,只剩齐国尚未解决。嬴政志得意满,提前开始庆祝统一,传令天下大酺。

 

大酺,天下欢乐大饮酒也。一时间,中国大地,飘满酒香,闭目,深呼吸,但愿最悲惨的岁月已经过去。从咸阳到大梁,从新郑到蓟城,从邯郸到郢城,曾经的敌人,都已成了秦国共同的臣民,沐浴着同一轮日月,尊奉着同一位君王。酒浆清冽,杯觞交错,那些在战争中失去了丈夫的妇人,失去了父亲的孩童,失去了儿子的老者,且尽一杯酒。逝者永不回返,苦难依然流传,可又有什么办法?或忘忧,或消愁,且尽一杯酒,不醉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