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亳—商—殷(第7/7页)

(1)相土的东都,既在太山下,则其西部或及于济水之西岸。又曾戡定海外,当是以渤海为宇的。

(2)汤时建国在蒙亳,其广野即是所谓空桑,其大渚即是孟诸(即孟渚),盖已取东夷之国,少吴之故域,而为邦畿,而且北向封韦,西向对夏,南向对淮水流域,均拓土不少。

(3)盘庚,涉河迁殷后,其西北向之势力更发达。重以“中宗祖乙”(参看初版《观堂集林》九卷二十页)。“治民祗惧,不敢荒宁……享国七十有五年。”“高宗(武丁)时旧劳于外,爰暨小人……不敢荒宁,嘉靖殷邦……享国五十有九年。”“祖甲……旧为小人,作其即位,爰知小人之依,能惠保于庶民,享国三十有三年。”(均见《书·无逸》)故其势力能越太行,过伊洛,而至渭水。彼时南方之疆域今虽不可考,然既至南巢,已越淮水矣。又周称周侯,崇侯之国在丰,此虽藩国不同邦畿,然亦可见其声威所至。且“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一传说(见《易·下经》),证以《诗经》,尤可信。《大雅·荡》云:“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如蜩如螗,如沸如羹,小大近丧。人尚由乎行。内奰于中国,覃及鬼方。”此虽记殷之衰乱,然衰乱时尚能波及于鬼方,强武时鬼方必为其臣属可知。关于鬼方之记载,初不见于发现之卜辞,今春中央研究院始发现一骨,其辞曰,“己酉,卜贞鬼方,”。这样记载的希少,似是鬼方既为殷人平定或威服之证。及纣之将亡,周人尚称之曰,“殷商之旅,其会如林”,而周人之翦服东方,历文武周公成王三世而“康克安之”。然则商人所建之帝国,盛时武力甚大,败后死而难僵。此一东起海东,西至岐阳之大帝国,在当时的文化程度中能建设起来,不能不算是一件绝伟大的事。想必凭特殊的武器,及坚固的社会组织,方能做到。


[1]此节含义已见拙著《东北史纲》初稿第一卷一四至二四页。彼处于本文所引资料外,更及“妣乙”一辞。今承董作宾先生告我:“王国维所释‘妣乙,二文实是‘河’字,其‘’一字,则为‘岳’字。”按董说甚确,故删是段。

[2]《左传》昭九,“肃慎燕亳,吾北土也”。此当为亳之本土,说详下。又,朝鲜一辞不见六经,按之司马相如《上林赋》,“齐……斜与肃慎为界”,西汉齐国之斜界正为朝鲜,或者战国以来所谓朝鲜,即古之肃慎耶?说别详。

[3]此处眩字疑亦亥之误字。盖上文正说王亥、王恒、上甲微,下文又说汤之创业,不应中间忽插入舜象故事,如王逸所解者。即使信《国语》“商人禘舜”之舜字不误,亦应列于“简狄在台喾何喜”之前。《天问》骤看似语无伦次者,然若以“故事系统”论其次序,以韵读定其错间或不错,当知实非漫无连贯者。故舜事无论如何解,不当入之此处也。又眩胲二字在篆文虽不可乱,在隶书则甚易讹也。

[4]按,京兆有亳亭一说,《史记》曾言及。《封禅书》记秦地诸祠祀有云:“于社亳有三社主之祠。”《秦本纪》云:“宁公二年,遣兵伐荡社。三年,与亳战,亳王奔戎,遂灭荡社。”《索隐》曰:“西戎之君,号曰亳王。盖成汤之胤。”《集解》引皇甫谧日:“亳王号汤,西夷之国……非殷也。”据此,知周桓王时之亳王.乃西戎君长,不关殷商。其居京兆杜县,当由犬戎之乱,入据畿甸。西周盛时,断不容卧榻之旁,由人酣睡。意者殷克鬼方后,子姓有统率戎人部落者,逮殷之灭,遂袭亳王之号,及周之乱,遂据杜县。无论此说当否。此乃后代事,不能据之以证商代之渊源。商人何来,固当以早年地理证之,亳人发迹之所在求之,若求之于八九百年后之地名,恐无当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