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3/3页)

既是有苦难言,唯有自我排解。汴京城里灯红酒绿纸醉金迷,青楼教坊连巷塞陌,要想消愁破闷,有的是发泄的去处。可是李纲偏偏不擅风流,于酒色上兴趣不大,因而他的排解方式无非就是读书。

他所读之书侧重于史籍,思古抚今最易使人浩然兴叹感慨丛生。一日他翻阅汉史,心有所动浮想联翩,乃临案吟哦,书写下了《水龙吟》一首,题曰“光武战昆阳”:

汉家炎运中微,坐令闰位余分据。南阳自有、真人膺力,龙翔虎步。初起昆城,旋驱乌合,块然当路。想莽军百万,旌旗千里,应道是、探囊取。豁达刘郎大度。对勍敌、安恬无惧。提兵夹击,声喧天壤,雷风借助。虎豹哀嗥,戈铤委地,一时休去。早复收旧物,扫清氛祲,作中兴主。

此词所述乃汉光武刘秀以三千之众大破王莽数十万大军的昆阳之战。它在赞颂前朝英主丰功伟绩的背后,实是隐含了对现实状况的深切失望。李纲之咏史词多有此意,但这一层饱含苦涩的弦外之音唯其本人知道,断难语之于人。

苦闷归苦闷,肩负的职责他却是一刻也不曾忘怀。强烈的责任感和危机感,驱使他不敢人云亦云,将军国大事视同儿戏。别的事他管不了,枢密院职权范围之内的事,他想他总还应当是可以左右的。本着这个想法,他且放开其他政务不提,专门谋议兵事。所幸枢密院副使许翰与其志同道合,对他的主张给予了坚定的支持。

在许翰的佐助下,他悉心制订了防秋兵的具体计划,下令尽起河北河东之将兵、民兵、保甲、弓箭社、刀弩手等武装力量,及早控制战略要地;乞降旨许京官监察御史以上及外官监司、郡守、帅臣等职不拘一格荐举文武人才,由枢密院籍记姓名量才录用;又乞圣允自枢密院选派使臣,对驻扎京师隶属于三衙而骄惰成性的马步军十万之众严加整肃教阅,以备缓急之用。

这些举措与此前的备边御敌八策相比,涉及范围已大为缩小,亦难兼顾长远,只是为了防备金军秋季进犯而采取的权宜之计。然而由于朝廷的兵权实际上是总控在皇帝手里,就是这些纯属军事范畴的措施,枢密院做起来亦须事事请示,不能自行决断。再加上殿帅王宗楚等人恐分其权,以李纲所为侵紊三衙不合祖制为由,动辄告状,处处掣肘,这就使得这些措施推行起来也是步履维艰,很不顺利。甚至就连李纲量才补授了两个进武副尉,也有人随即上告他专横独断滥用职权。赵桓也不问青红皂白,提笔便批下“唯辟作福,唯辟作威,大臣专权,浸不可长”之语,弄得李纲不得不诚惶诚恐专请面对,奏清事实辨明原委,方得赵桓缓颊。

这些莫名其妙的阻力已搞得李纲头疼不已,可是更令他气愤的事,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