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解读赵构:骑泥马渡江的皇帝(第5/15页)
此时,大金帝国皇帝的对宋宣战诏书可能已经在起草当中。
战争就在眼前。
公元1125年,即宣和七年十月,正值秋高马肥之际,大金帝国皇帝正式下诏,宣布对宋朝开战。
金国大军已经打到云中地区时,金兵统帅命使者持书去看童贯,实际上就是送达一封宣战书和伐宋檄文,其中历数大宋皇帝与国家不守信用,违约背盟的罪过。据说,童贯瞪大了一双无辜的眼睛,很天真地问:“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早一点告诉我?”金国使者说:“大兵已出,告诉你干甚?赶快把河东、河北的土地割让出来,以黄河为界,或许还能保住你家宋朝宗庙社稷。”童贯目瞪口呆。
事态的发展果然正像那些投奔金国的人们所说:金国单方面开打之后,大宋帝国山西、河北一带的地方部队,立即成千上万地倒戈和哗变,而国家正规军大部队则成建制地溃退和一哄而散。
金国大军兵分两路:西路军的打击重点是童贯调到北方前线来的陕西部队,战略目标是宋朝的西京洛阳;东路军的打击重点则是郭药师率领的燕京地区边防部队,战略目标是直捣开封,擒拿大宋帝国的徽宗皇帝。
这时,出乎所有金国将领意料之外的事情又一次发生了:
东路金军打到燕京后,郭药师只是象征性地接了一战,随后,裹胁着该地区所有的军队将领与政府官员,带着共计精兵七万、战马万匹、甲仗五万副和无数粮草辎重,集体投降了金军。那位连写一百七十多封警告信的封疆大吏自杀未遂,也被交给了金人。整个燕京所属州县望风而降,中原地区门户大开,完全裸露在金军兵锋面前。金国军队在药师的导引下,直下中原腹心。
在时人与后人所写的各种文献文章中,谈到金军的此次入侵,特别常见的形容词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摧枯拉朽、如入无人之境等等。事实上,翻遍古今中外的历史,任何一个国家面对外敌入侵时,只要出现了这种情形,那就不必再深入考究,肯定是这个国家内部已经变得根本不值得同情了。现在,正如我们所不停地看到的,对于此时此刻的大宋帝国便可以作如是观。
这时,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插曲:郭药师投降金国的消息传到京城后,徽宗皇帝秘而不宣,还授意臣下上书,建议册封郭药师为燕王,命他世代镇守燕京之地。这和当初给童贯封王很是相像。本来,徽宗皇帝对于童贯收回的只是燕京空城不太满意,因而令童贯退休。金兵一有异动,他赶快册封童贯为王,令他再上前敌。泱泱大国的国家元首,行事却直如长了一双斗鸡势利眼的市井小人,让人实在无话可说。
此时,金国的西路大军也没有碰上它想重点打击的童贯部队。原因是童贯接到金国使者送来的宣战檄文后,认为兹事体大,必须由他自己亲自返回京城,当面和皇帝商量怎么办才行。于是,他放下北方边疆最高军政首长的授权与身份,不顾太原地方长官的坚决劝阻,执意要返回京城。逼得这位太原地方长官当着宦官王爷的面长叹道:“童太师平生何等威望,如今临事抱头鼠窜,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天子呢?”童贯不以为意,还是走了。而且,走到半路,想想不对,又秘密下令,将只听他一个人调遣的、西北军队中最为精锐的二万胜捷军,调到身边,作为自己的护卫亲兵,一起返回京城。
从此,西路一线群龙无首,除了一个太原未被攻破,将金军死死拖住之外,其余地方,基本上与东路相同:金军所向,如入无人之境。
直到这个时候,我们的国家元首徽宗皇帝方才意识到,原来这次金国人是在玩真的,他们真的是要灭掉自己的国家!于是,大叫一声:“想不到金国人竟敢这么干!”然后,拉着心爱的宠臣蔡攸的手,昏厥过去。
到这个时刻,他和他的臣僚们都已经看出,徽宗皇帝已经不适合继续坐在国家元首的座位上了。
此时此刻,他的大儿子、皇太子赵桓则大喊大跳、大哭大叫,甚至昏厥过去,表示不愿在这种时候继位为帝,最后,于重病之中,被他的大臣们硬是扶到了皇位上去。在中国历史上,如此不情愿地继承皇位的成年人,这可能是头一例,甚或是唯一一例。
此后发生的一切,就像一部夸张而又荒诞的政治童话,充满了黑色幽默,整个帝国陷入到了一场完全彻底的混乱与错误之中,人们颠三倒四,正确的声音孤独而微弱,并且很快就被荒谬压倒。一切迹象都在显示,这个国家已经丧失了继续存在下去的理由。哪怕更换了皇帝也依然如此。
而我们这位新皇帝,则以他自己后来的作为,准确地证实了这种猜测:这个国家的确已经没有理由继续存在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