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1558年(第84/87页)
她们迈上楼梯,沿着走廊来到尽头。卧室守着犄角,和两间偏厅有门相连。玛格丽心头一喜:一间给巴特更衣,放他的脏靴子;另一间自己做梳妆室,由女仆伺候更衣梳头。
不过每间房都脏乱不堪。窗子像一年没擦过了;毯子上卧着一老一小两条狗;玛格丽瞧见地板上散着狗屎,显然巴特任两个宠物在屋里为所欲为。墙上挂了一张赤身裸体的女子画像,此外没有花草,没有果盘盛着水果或是葡萄干,也没有放香草花瓣的熏香碗。椅子上摞着一堆脏衣服,其中有一件染血的衬衣,看样子放了有段日子了。
“脏死了,”玛格丽吩咐萨尔·布伦登,“我没法开箱子,得先把这儿打扫干净。你去拿扫帚和铲子来,第一件事就是把狗粪清掉。”
萨尔叉着腰,一脸挑衅。“我的主人是斯威森伯爵。您还是跟他说吧。”
玛格丽忍无可忍。她对人唯命是从太久了:父母、朱利叶斯主教、巴特。怎么能容着萨尔·布伦登嚣张。这一年来压抑的怒火喷薄而出。她扬起手臂,狠狠地扇了萨尔一巴掌。手心打在她脸上啪的一声,吓得两条狗一跃而起。萨尔惊呼一声,向后退去。
“不许再这么对我说话。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就算伯爵喝醉了跟你行苟且之事,你也别痴心妄想做伯爵夫人。”萨尔眼中闪过被人识破心事的神情,玛格丽知道自己说中了。“现在我是家里的女主人,你要听我吩咐。要是你敢挑事,保准你被扫地出门,脚不点地就进了王桥的妓院,我看那儿八成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萨尔显然不服气。只见她满脸怒意,甚至想还手,但迟疑不决。要是伯爵新进门的儿媳叫他打发一个不识相的下人,而且就赶在今天,那伯爵也不好推脱。萨尔衡量利弊,收起满脸的不忿,低声下气地说:“我……我请夫人原谅。我这就去拿扫帚。”
她说完就去了。简夫人悄声说:“做得漂亮。”
玛格丽瞧见一条马鞭,放在一对马刺旁的矮凳上,于是拾在手中,走到两条狗跟前。“滚出去,你们两个脏畜生。”她对两条狗各轻轻抽了一鞭子。两条狗不至于疼,但吓坏了,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一脸不忿。
“不许再进来。”玛格丽喝道。
罗洛不肯相信玛丽·斯图亚特大势已去。他义愤填膺:怎么可能?英格兰乃是天主教国家,而玛丽受教宗钦点。当天下午,他代斯威森伯爵去信给坎特伯雷总主教波尔枢机,信中请总主教为起兵讨伐伊丽莎白·都铎赐福。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诉诸武力。腓力国王背弃了玛丽·斯图亚特,转而支持伊丽莎白。这对罗洛、对菲茨杰拉德家族,乃至英格兰的基督教真道天主教信条,意味着大难临头。
斯威森提笔问:“这是不是叛国?”
罗洛答道:“不是。伊丽莎白尚未即位,因此不算密谋造反。”罗洛清楚,要是他们功亏一篑,伊丽莎白顺利加冕,她不会认为这其中有分别。他们犯的是死罪,但国难当头,不得不放手一搏。
斯威森签了字——他万般不愿,驯服野马也比签名字容易。
波尔抱病在身,不过口述回信总不成问题吧。他会怎么答复斯威森?英格兰诸位主教中,属波尔最为强硬,罗洛有九成把握,他会支持造反。这样一来,斯威森以及拥护者的行为就等于得到教会授意。
斯威森选了两个信得过的下人,派他们去伦敦附近的总主教府兰贝斯宫送信。
雷金纳德爵士夫妇返回王桥,罗洛则留在伯爵身边。他得随时看着,免得情况有变。
斯威森和巴特一边等回信,一边集结人马。罗洛揣测,各地的天主教徒伯爵一定也在招兵买马,联手起来一定势如破竹。
夏陵郡一百个村落,中世纪时就唯斯威森伯爵的先祖马首是瞻,如今对斯威森也是言听计从。斯威森和巴特父子亲自走访数个村落,其余各地,或由下人宣读檄文,或由堂区司铎在布道中宣讲:十八岁至三十岁的独身青年备上斧头、镰刀、铁链,奔赴新堡。
罗洛毫无经验,对于反响如何,他无从揣测。
看到村民踊跃前来,罗洛的精神为之一振。每个村都来了六七个小伙子,个个摩拳擦掌。十一月休了农活,地里基本不需要这些临时的武器以及持武器的青年人。此外,新教主要在市镇传播,风气保守的乡下并不普及。况且这是有记忆以来最振奋人心的大事,一时街谈巷议,无人不晓,黄发垂髫因报国无门竟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