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 1566—1573年(第52/70页)
有人嚷道:“以攻为守才是上策!”
无人不赞同。
内德是后生小辈,但他不得不开口。“吉斯公爵盼的就是新教徒起义,从而逼迫国王撤销圣日耳曼赦令。如此一来,正中了他的奸计。”
但没人听得进去。他们个个摩拳擦掌。
内德正一筹莫展,夏尔国王突然驾到。
他们都吃了一惊,谁也没料到国王会来探病,并且没有通传。卡泰丽娜皇太后随同,内德猜这是她的主意。两人身后跟着一队重臣,对科利尼恨之入骨的贵族天主教徒大半都在,唯独吉斯公爵没露面。
夏尔十一年前继位,但眼下也不过二十一岁;内德暗想,他今天看起来尤其年少无助。他脸色苍白,上唇淡淡的一抹八字胡,下巴上的胡须更是没有几根;只见他一脸焦灼苦恼,是真情流露。
内德心里涌起一丝希望。国王率重臣来探病,此举殊不寻常,足以见得体恤之心,胡格诺派不能不动容。
夏尔随后的一番话叫内德越发振奋。只听他对科利尼说:“痛在卿家之身,但怒在我之心。”
显然是预先想好的说辞,预备传遍全巴黎。尽管如此,也足以叫人感动。
他们匆忙搬了椅子,国王正对着病床坐下。“我保证,一定要查出幕后主使——”
有人嘀咕:“亨利·德吉斯。”
“——不管是何人所为。我已经派人着手调查,此刻正在刺客行凶的地点查问下人。”
内德暗想,这不过是表面功夫。真想水落石出,就不会如此兴师动众;但凡明君,明知道真相可能引起轩然大波,就绝不会允许外人插手。这不过是缓兵之计,目的并非查清真相,只是平息众怒——这正是明智之举。
“请您前往罗浮宫养伤,在我身边,绝没有人敢再下毒手。”
内德暗想,这可就不大明智了。科利尼在哪里都未必安全,与其受夏尔国王的保护,倒不如留在这儿,由朋友看守。
科利尼也是一脸犹豫,但不敢开口违拗国王之命。
幸好有安布鲁瓦兹·帕雷解围:“陛下,他必须留在这儿静养,稍微一动都可能扯开伤口,他已然失血过多,万万受不起。”
国王点点头,接着说:“既然如此,我就派科桑领主挑选五十名长矛手和火枪手前来守卫,毕竟这里人手不足。”
内德不由皱起眉头。科桑是国王的人,而守卫另有其主,未免形同虚设。难道是夏尔心思天真,为了表示安抚而未加思索?他没瞧出科利尼面露难色,足以见得年少单纯。
国王的第一个安抚之举已然遭到拒绝,科利尼不好再拂他的面子:“多谢陛下美意。”
夏尔站起身,坚定地说:“我一定不会饶过这个逆贼。”
内德望着身边的胡格诺首领,从他们的举止表情看来,大多数都相信国王是诚心诚意,因此愿意迁就这一次,避免流血。
国王大步离开,卡泰丽娜皇太后跟着离开,和内德四目相对。内德微微一点头,感谢她为了维持大局而请国王亲自探病,一瞬间,他见到皇太后的嘴角动了一动,露出一抹心领神会的微笑。
沃尔辛厄姆写了一封长信给伊丽莎白女王,不厌其详地记述这周的种种变故,以及卡泰丽娜皇太后如何竭力维系大局。周六,内德大半时间耗在把信转译成暗文,直到黄昏时分才译妥,于是出了使馆,朝塞尔庞特街走去。
此时暑气未散,不少青年人站在酒馆外喝酒,冲着叫花子骂骂咧咧,见到姑娘路过就打呼哨,一如王桥那些吵吵嚷嚷的少年人,身上揣着闲钱和用不完的精力。一会儿非打起来不可:周六晚上一贯如此。内德注意到,街上一个胡格诺教徒也没有,八成都锁了大门,躲在家里用饭。这是明智之举;走运的话,今天晚上能避免一场骚乱。明天就是礼拜日了。
内德来到店里,西尔维母女请他坐了,接着说起皮埃尔·奥芒德来过的事。伊莎贝拉忧心忡忡:“我们都以为他早把我们给忘了。不知道他怎么会找过来。”
“我知道,”内德深感内疚,“他派了手下跟踪我,一定是上周到这儿来用饭,被他发现了。是我对不起你们。我不知道有人盯梢,是回去的路上才察觉的。”
西尔维问:“你怎么知道人是皮埃尔派来的?”
“我把那人按倒在地,用刀抵着那人咽喉,逼他老实交代,不然就割破他喉咙。”
“啊。”
母女俩静默片刻,内德随即发觉,她们俩从没有想过自己也会下狠手。他打破僵局:“依你们看,皮埃尔会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