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6/8页)
我和朋友目睹了这一幕。
我和他喝得烂醉,整个晚上他都在诅咒这个城市。
这个世界已没有明天,让我们沉醉吧。
第二天,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从八楼跳了下去。
江垒不安地绞着自己的手指,低头不语,脸上满是这个年龄的人所不应该有的沧桑落寞。
“同志,说半天,我们还没有请教贵姓。您在阻击战里受伤的?”
我小心地问了一句,试图转移刚才那个令人痛苦无奈的话题。
“别客气,我叫曲成。他妈的,受伤的事情就别提了!人倒霉起来喝口水都塞牙!”伤员有些恼怒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怎么回事?”江垒诧异地抬起头。
“你们别笑话我。到现在我还没有看见鬼子长啥样!”曲成悻悻地缩起脖子。
啊!
我和江垒面面相觑。
为什么?
我和江垒异口同声问道。
“我是42军163师2旅的。我们师本来是作为台湾战役的预备队,在敌人发动全面战争并登陆后我们奉命阻击敌人。事情进展得太突然,军区指挥部的命令也非常含糊,只是要求我们必须在七个小时内赶到某地展开防御。可在部队机动途中我们遭到敌人重点攻击。是敌人潜伏在当地的特工引导远程巡航导弹实施电磁攻击。我们营以上指挥通信系统当场被敌人压制摧毁,部队成了瞎子聋子。没办法,我们只能借助民用通信线路保持师部上下级联系。民用通信线,你们知道,也完蛋了。在我们开进途中当地老百姓全部在大溃逃,道路被堵塞得一塌糊涂。敌人利用我们民用电台电视台频道散布谣言,老百姓全乱了,当地的人武部根本无法控制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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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赶到目的地,我们的战区制空权早已丢掉,部队刚展开就成了鬼子航空轰炸的活靶子。敌人特工在汉奸的配合下用他们的无人机在制导远程防区外撒布弹药。就这样,部队散了,我也被子母炸弹弄成重伤。要不是战友拼死抢救出来,我早玩完了。这不,一路撤退,我也一路养伤。还好,过几天我就能出院。苦日子也该熬到头了!”
我和江垒张着大嘴傻傻地听曲成讲述自己的经历,好半天才合上嘴。
这是我第一次听咱们的战士讲述战争初期的情况,在前一段时间里我曾经多次向其他战士打听,可从来就没有人愿意告诉我。那是段不堪回首的经历,是每个军人和平民深深的耻辱。
“南方的情况我也亲眼看见一些。”
江垒这时说话了,声音轻轻的。
“我当时在韶关。从前线溃逃的人流如同蚁群般看不见头尾,卡车、轿车甚至还有自行车,所有能用的交通工具都被老百姓用上了。一路上不断能看见在空袭中被炸或者互相践踏而死的尸体,到处都是遗弃的东西。我当时坐在部队的卡车上,一路看,一路哭。卡车上的战士们全都在哭。”
江垒的眼睛红起来,晶莹的泪珠在他的眼窝里转动着。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躺在这里等鬼子突破防线后一起投降吧?啊!曲成?你知道吗?是不是应该突围?啊?突围!”
我不相信周围的阵地能坚持到自己伤愈,反复唠叨着想从曲成嘴里弄个希望。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敌人无法维持如此漫长的战线,他们必须收缩了。到时候我们或许能坚持到北部和西面部队解围。咱不能就这样丧失信心,你们说呢?”
曲成回答的时候他自己眼睛里都有些茫然。
呼!
我深深地喘了一口气,可胸中萦绕的压抑却怎么也无法排遣。
四周永远有人在抱头痛哭,和着阴雨霏霏的天气。
真他妈是个好地方!
“这里的兵都快没士气了!”
江垒也有同样的感觉,低声说道。
“妈的!天天哭!鬼子能被哭走吗?”
曲成仰起脖子粗粗地高声骂了一句,可没人答理他。
夜里两三点的时候我们被几个大嗓门的战士吵醒,他们连声高喊医生在哪里,好像有重要人员受伤了。一个冒失的战士匆忙中踢到脚边的塑料桶发出叮咣巨响,刚安静下来的坑道又开始骚动。
惊恐的脸庞从被单和地上逐个冒出来,如同受惊的麋鹿群在寻找危险的来源。
曲成比我醒得快,一骨碌坐起来。
“是谁伤了?怎么这么多人围着!”
睡意全无的曲成在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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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医生护士一阵风地被战士们拉着从我的病床边跑过,看这些战士满脸的大汗和紧张的神情就能猜到事情的紧张程度。
“快!小吴,准备送到手术室。曹医生,抓紧时间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