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故事(第3/8页)

詹克斯是个例外——当他在某个残疾退伍军人活动上第一次遇到她时,他被她迷住了。当然他矢口否认,但若非如此他又怎会在这里,仅凭我的支持就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谈起伊拉克?向这个萨拉,这个美丽动人的女孩。

“我请你们喝一杯。”杰茜说。

杰茜总会请第一轮酒。她说,在遭遇自杀式汽车炸弹袭击前两天,工兵加固了她的前方基地入口,所以她欠工兵一个大大的人情。虽然我俩大部分时间只是在填坑,她也不在乎。在请喝酒这事上她很坚持,我认识的女人中唯有她如此。

我指着我的酒杯:“我喝布鲁克林。”

“水。”詹克斯说。

“真的?”杰茜微笑着说,“跟你约会可真省钱。”

“嗨,杰茜,”萨拉打断她,“能给我要杯健怡金汤力吗?加青柠。”

杰茜翻了下眼珠,走向吧台。詹克斯的眼里全是她的背影。我不知道她他妈的到底想干什么。我也不知詹克斯会怎么想。

詹克斯回过头面向萨拉。“所以你是个演员。”他说。

“嗯,”她说,“我也做酒吧招待,为了房租。”

萨拉的表情控制得还不错。除了她间或从眼角飞快地瞥詹克斯一眼,你会以为桌上的每个人都有一张正常的脸。

“酒吧招待,”我说,“在哪儿?我们喝酒能免费吗?”

“你们现在不就有免费酒喝吗?”她指着吧台前的杰茜说。

我给了她一个“我操”的微笑。这位萨拉实在漂亮得招人恨。褐色的直发,鲜明的五官,若有若无的淡妆,俊美的长脸,修长的双腿,以及饥荒地区才能见到的身材。她的穿戴皆为经典款式,脸上刻意摆出漫不经心的神色——布鲁克林半数的白人脸上都是这副表情。如果你在酒吧里搭上她,其他男人会对你另眼相看。要能把她带回家,你就是个赢家。我已经看出她十分精明,绝不会给我这种人一点机会。

“所以你想聊聊战场那些事儿。”我说。

“差不多,”她假装无所谓地说,“项目组有几个人在做退伍军人访谈。”

“你有杰茜了,”我说,“她在‘雌狮战队’时经历过真正的战争场面。她和步兵混在一起,与当地女性沟通,参加战斗。她的战争鸡巴有这么大——”我往后一仰,展开双臂,“我们的都很小。”

“你自己的。”詹克斯说。

“总比没有战争鸡巴强。”我说。

“杰茜介绍过这个项目了吗?”萨拉问。

“你想让我讲讲那次炸弹袭击,”詹克斯说,“用来写剧本。”

“我们和‘伊战老兵反战同盟’的作家合作,”她说,“他们开办工作坊,就是通过写作来治疗创伤那种东西。”

詹克斯和我交换了一下眼色。

“但这不一样,”萨拉忙说道,“这个不带政治色彩。”

“你在写一个剧本。”我说。

“是和纽约老兵团体的合作。”

我想问问她“老兵团体”到底有几成贡献,这时杰茜回来了。她小心地端着两品脱的啤酒,一杯健怡金汤力,还有一杯水。她左手在下,右手在上,每个杯里插着一根手指。她放下杯子,朝詹克斯莞尔一笑。能看出他明显放松下来了。

萨拉解释道,这件事的目的不在于支持或反对战争,而在于让人们更好地理解“到底在发生什么”。

“不管这句话到底代表什么。”杰茜笑道。

“所以你加入伊战老兵反战同盟了?”我说。

“哦,没有,”杰茜说,“我和萨拉在幼儿园就认识了。”

那就不奇怪了。我一直觉得她是那种流着军绿色血液的人。我愿意用左边的睾丸赌她在大选中投了麦凯恩[78],同时我愿意用右边的睾丸赌这位萨拉投了奥巴马。而我自己压根没去投票。

“简易炸弹造成了这场战争标志性的创伤。”萨拉说。

“所有战争。”我说。

“所有战争。”萨拉说。

“你是说烧伤和创伤性脑损伤?”詹克斯说,“我可没有脑损伤。”

“还有创伤后压力症,”我说,“如果你相信《纽约时报》的话。”

“我们有一些患创伤后压力症的老兵。”萨拉说。那口气好像她把他们存在某处的罐子里。

“没有严重烧伤?”我问。

“没詹克斯这样的,”她对我说,然后迅速转向詹克斯,“无意冒犯。”

詹克斯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点了点头。

她身体前倾。“我只是想听你讲当时的情形,用你自己的话。”

“那次袭击?”詹克斯说,“还是之后?”

“都讲。”

大多数人尝试让詹克斯敞开心扉时都会用“猫咪,猫咪,来这儿”的口吻,而萨拉的态度却很职业——直截了当,彬彬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