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什么样的人才是勇士 (兰封会战、万家岭大捷)(第12/20页)
在老者的指点下,唐永良踏上了万家岭的山道。终于可以跟这座名震寰宇的山丘近距离接触了,行至半坡,三三两两的白色木牌就陆续冒了出来,再到顶上,山下所能见到的那些木牌全都触目惊心地摆在眼前。最高的一根大木牌上写着:“噫噫皇军阵殁将士之碑”。再次是“濑川部队北川队奋战之地”。除了这两根木牌算集体的外,其余都是日军官兵个人的木牌。
唐永良一行无意丑化或蔑视死者,相反,作为军人,他们有理由对战场上所有奋战至死的勇者表示出某种敬意,哪怕那是对立的敌方。地上有很多带锈的钢盔,唐永良他们从中捡拾了几十顶,然后一顶顶戴在了木牌之上。
冈村宁次说过,“战争是战争,武将爱武将”。早在长城抗战时,日军步兵联队为中国军人的英勇精神所感动,曾郑重埋葬战死者的遗体,并树立“中国将士之墓”的墓碑。事后,中国军队的某旅长在访日时,不避嫌疑,对树碑的日军联队表示了感谢。
在冈村看来,只有具备让敌人也为之感动的武士道德,才能够称得上是真正的勇者,而礼葬这些勇者的遗体,乃是武将自古以来就应该具备的教养。
在赣北战场上,中国武士的教养和道义精神亦令冈村叹服。曾有一名日军大队长率十余名士兵冲入中方阵地,结果被中国军队用火炮全部轰死。中方认为这十余名日军官兵在战斗中确实具有超凡的勇敢,所以进行了妥善安葬,并且破例没有收缴战刀和其他装备。对此,冈村说他感到“难以想象的敬佩”。
戴着钢盔的木牌仿佛雨后丛生的香菌。在万家岭山顶,比钢盔更多的是子弹壳和刺刀鞘。唐永良从中捡拾了一把值得纪念的刺刀鞘,上面穿过了十几个子弹孔。
那场逝去的战争该有多么激烈啊!
尸横遍野
1938年11月1日,万家岭。日军一〇六师团的后续部队不断涌上,日军集中了两个中队的山炮,对五十八师三四八团进行连续射击。
在熬过弹雨之后,三四八团以牙还牙地实施了反击。在万家岭的南方高地上,两军展开了剧烈的阵地争夺战。多次往返冲杀,令双方均伤亡惨重,自进入万家岭后,三四八团已死伤了两千余人。
11月2日,日军一〇六师团后续部队全部到达万家岭一线,但是与此同时,薛岳所调集的十二个师也陆续聚拢于以万家岭为中心的战场,并对日军形成包围。
在这个范围仅有十几平方公里的包围圈内,除了几座小村庄外,全部都是矮山丛林。五十一师据守的张古山位于万家岭附近,乃是一座仅有三十米高的小山丘,但防守难度与其高度正好成反比:此处地形复杂,灌木丛生,不利于观察和射击的展开。王耀武决定兵分两部,由一五一旅占据制高点及通往南昌的路口,由一五三旅在东侧进行策应,顺带与五十八师阵地相衔接。
无论是张古山的五十一师,还是万家岭的五十八师,当天都没有遭到日军的大举进攻,五十一师先头部队虽曾在张古山投入战斗,但仅仅是小范围和小规模的接战。
表面的风平浪静,常常是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前兆。日军一〇六师团只带了六天的口粮,同时弹药也严重不足,以每支步枪配弹两百发计,即便不考虑六天以后的事,每天最多也只能消耗三十多发。
一方面是自己虚弱的内囊逐渐暴露出来;另一方面是看到已经陷入了对方的包围圈,一〇六师团有些发急。他们急忙通过电报向第十一军进行报告。
第十一军总部闻讯大吃一惊。实际上,就在一〇六师团进犯万家岭的同时,瑞昌线上的日军二十七师团已奉命东援,以接应一〇六师团。只是薛岳早已料到这一着,提前便派兵在二十七师团必经的麒麟峰设防堵截。二十七师团屡攻麒麟峰无果,只得怏怏而退。
没有别的办法,只有靠一〇六师团自己突围了。11月3日,一〇六师团以主力阵容向五十一师发起进攻,重点在一五一旅正面,意图相当明显,就是企图从这里撕开南下的口子。
从拂晓至黄昏,一五一旅遭到了十余次猛扑,道旁的每一座山头都经过殊死争夺。五十一师当时的装备并不好,官兵所持武器除少数中正式步枪外,绝大部队都是汉阳造,而且还是汉阳造里最老的一种,即俗称的“老套筒”,枪管是双层的,握在手上感觉又重又笨。另外,轻重机枪也很少,每团仅两三挺重机枪。
手榴弹加上不多的轻重机枪,这样低的火力配置当然很难完全抵挡住日军的大规模迅猛冲锋,一旦有日军涌入阵地,肉搏战便在所难免。一五一旅与敌肉搏数次,白刃相接处,喊杀声和刺刀碰撞时的铿锵声响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