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四 抗战一年之前因与后果(第2/6页)
从文信国成仁到中山先生在南京就大总统为止,就是说从蒙古南进中原到革命成功为止,是为锻炼我们抵抗力的时期。
蒙古人征服了北半球的大陆,第一个将其赶走的还是我们华族。满洲是东胡族,具有相当的同化力,同是华族本来容易接近,所以勉强能维持二百多年,并且随嫁时带来了一笔很大的财产。但是华旅的抵抗力始终潜在地滋长着,所以一致革命、声入心通的全中国呼应了。如今五十岁以上的老党员,可以自省一下,当初革命二字,怎样地从耳朵里听进去,怎样地转到心窝里,怎样地发动了行为?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大英雄的本领就在得到群众心之所同然。
两次赶走异种人的历史,说来未免太长,不是本文所能及。但我要举两个人的两段精警的话来警醒大家。
第一,是明太祖的遗诏。他用武力来赶走蒙古人,当时的士气,必定极旺盛,看不起外国人。但是这位英雄从种种的经验上寻着了我们民族发展的要点,所以遗诏上说:“非夷狄来侵,不得用兵。”这就是说,不要看我们赶走蒙古人太容易,就发生了侵略的野心,武力是应当取守势的。现在喜欢看远势的英国人,对我们群众抗战有成绩,就不免有点担心。国联席上,敌人怎样借着排货的理由,煽动英美人对于中国之忌刻,以表示他上海出兵的正当。这是我们应当特别注意的。
第二,是顾亭林所说:“有亡国,有亡天下,国家之事,肉食者谋之,天下兴亡,匹夫之贱,与有责也耳。”这句话照现代解释,他之所谓天下,即是民族的国家,他之所谓国,即是朝代或政府,所以说——皇帝不好换朝代,官吏不好换政府——这不算一回事。至于国家的兴亡,这个责任是在匹夫,是在一个一个的老百姓,是在整个的民族。我们试想想,前方流血后方流汗的是谁?
当年革命本来是匹夫之责,后者却混进了许多吃肉的,所以革命成功后,还要吃十几年的苦。
两个要点说明后,我还要把主文“锻炼”两字来说明一下:上文说过,同化力与抵抗力有互相补助之能,如其单独运用,不是归化,便是入山。天幸我们有地理上的优越性,历史上压迫我们的异族都是从北方来,而怀抱强烈抵抗心的民族英雄一步一步地南移,至于大海。如今新文明都是从海上倒贯进来,自然地使我们活用了同化力,以助长我们的抵抗力,所以革命事业,单单起于广东,这是地理历史上的大因缘,不是一件偶然的事。而这一次后方流汗的工作效率,算来却推侨胞为第一,一个苦力,一个车夫,个个能将他们每天所得的工资,提出百分之几来,积成一个按月常捐,寄回祖国,一年来没有间断。这真是长期抗战的好模范。
反之,近百年来,在北方的政府方面却把抵抗力误用了。不用说拒绝通商,反对传教,到后来竟演成庚子排外的失败,使后来的小站军人根本丧失了战志,所以到民国成立了十几年,不仅军事的制度没有确立,而且使国民对外观念常在动摇不确实状态之下,一会儿看得敌人一钱不值,一会儿看得敌人如天神一般。而过渡时代竟有以国家性命关头之外交国防的大政策作政争之工具者,则两都沦陷,东南涂炭,正可谓自种其因,自食其果。要不是顾亭林先生三百年前指明了肉食者与匹夫的分别,连我个人也几乎要丧失了自信心。天幸的是在这整个民族震撼动摇之间出了一位领袖,他能握着华族文化的中心,就是同化力与抵抗力的相互作用。
德国顾问走了,有的着急着问我军事上会不会发生影响,有的轻松地说顾问本来没有大用处,走了也罢。我对此事发生无限的感慨。
原来聘德国顾问的一件事,是十三年前蒋先生初到南京的时候就打定了主意的。他不以革命军成功自满,更要为中国在国际地位中,立一真正的现代的军事基础。我当时就感觉着这种精神的伟人,而可惜还有人不能体会。我说第一不用着急,军事家不是单是德国专有,英美俄法俯拾即是,倒是领袖的这个虚心,是千载难求。我们应当体会着,宝贵着。第二,更不可看得轻松。本来顾问是外国人,有没有用处看我们自己的能耐如何。自己有能耐,顾问就有用处;没有能耐,就没有用。我们要用固有的同化力取攻势迎头赶上,万不可自作聪明装老腔,说什么中外形势不同,而将军事制度上的根本建设停滞下去。举顾问这个例子不过表示领袖虚心的一端,这已经把握着华族发展真本领的一面,从这个虚怀若谷里,将来还要开出一种世界未有的奇花!
至于另一方面的抵抗力,则领袖战志之坚决,一年来群众应当明白。不过可怜呵,人家倒明白确信,我们自己倒还有怀疑的糊涂蛋。今年春天,东京的杂志里已经将五年前庐山的秘密讲演公开地译着地登着,证明了蒋先生决不会同日本人妥协。而反倒中国方面,今天意大利做调人,明天德国人提条件,没头脑地替敌人做广播。幸亏战斗的事实摆在眼前,而日本人的外交方式倒替我们领袖的战志做了保证人。(我可以同摩西一样地向着忠君爱国的日本人预言着蒋是不会倒的!倒是今天防共、明天排英的,同华族结下了民族的深仇的军人,却把百姓昭明协和万邦的意义,至少去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