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苏联入侵(第17/20页)

从12月24日夜间开始,大批苏军被运进了喀布尔。据当时的目击者说,由于苏军大规模空运部队,喀布尔市区的夜晚简直无法入睡,大批飞机在低空轰鸣,震得窗户上的玻璃格格作响。喀布尔机场上,一架架巨大的银白色“安东诺夫”运输机起降不息,巨大的苏军安-12和安-22运输机在跑道上连发动机都不关闭,等士兵们冒着螺旋桨卷起的风沙走下飞机后,运输机立即起飞,返回苏联运载另一批士兵。机场上到处摆满了坦克、大炮、装甲车、汽车和各种军用物资;机场附近帐篷林立,苏军士兵来回巡逻,往日空旷的机场热闹得像集市。

这批被空运来的苏军,正是第105空降师和第103、104空降师一部。他们是入侵行动的先遣部队。

入侵行动将在黎明开始。

在12月中旬,苏联驻阿富汗大使塔别耶夫以保护阿明安全为由,劝说他暂时离开喀布尔的总统府人民宫,搬到喀布尔郊外的达鲁阿曼宫居住。达鲁阿曼宫是喀布尔众多王宫之一,也是具有新古典风格的欧式建筑,建于20世纪20年代。它曾是阿马努拉国王推行改革的重要象征。阿马努拉国王下台后,该宫曾先后用作喀布尔博物馆和国防部办公楼。这里地形险要,防守严密,出于自身安全考虑,阿明接受了这个建议。阿明就这样离开了喀布尔市区,留下了信息和权力的短暂真空。

1979年12月27日傍晚,夜幕在喀布尔降临。市区南部的大小商店相继关门打烊,穆斯林居民们吃过晚饭后大都早早地歇息了。喀布尔市区北部则是霓虹灯争相闪烁,呈现出一片欢乐气氛。圣诞节刚过,距1980年元旦只剩4天,驻阿富汗的西方国家使馆官员和新闻记者正沉浸在新年的欢乐之中。一些专门为外国人开设的酒吧和咖啡厅内人影晃动,喧闹声和与伊斯兰教音乐大相径庭的现代爵士乐不时传出,丝毫没有反常迹象。

达鲁阿曼宫中的阿明此时却接到了苏联驻阿富汗大使塔别耶夫的电话。塔别耶夫的意思明确——尊敬的哈菲祖拉·阿明同志,鉴于阿富汗目前政治局势混乱、反革命势力猖獗和日益扩大的反苏倾向,苏联共产党中央委员会认为,阁下作为阿富汗总统、总理和人民民主党主席,已经丧失了控制局势和领导人民同帝国主义势力开展斗争的能力。因此,为了避免阿富汗局势的恶化,避免喀布尔成为西方帝国主义反苏势力的附庸,防止不必要的流血事件,莫斯科建议阁下辞去阿富汗总统、总理和人民民主党主席职务。这是最后通牒。

为了拖延时间,阿明谎称要考虑一下。塔别耶夫表示同意,并告诉阿明,一小时以后将有4辆苏军的装甲车来接其全家撤离。

阿明放下电话,立即下决心调动阿富汗政府军,与苏联人做最后一搏。当他拿起电话准备向忠于他的将军们下达命令时,才发现达鲁阿曼宫通往外界的电话线除保留了同苏联大使馆的专线外,其余全被切断。早在当天下午,一批苏联专家就以检修通信设备故障为名,闯入喀布尔电话局,截断了达鲁阿曼宫与外界的一切电话联系。在现代化的牢笼中,阿明与外界彻底隔绝。

苏联大使馆内,由塔别耶夫主持举行的盛大宴会正在进行。阿富汗政府的部长们、军队的高级将领们大多数都被邀请到这里。宴会主人频频劝酒,阿富汗人感到盛情难却,为苏阿友谊而开怀畅饮,不少人已被烈性的伏特加灌得昏昏沉沉。

时钟刚刚敲过7点,突然一声巨响打破了喀布尔市的宁静,位于市中心广场附近的中央电信大楼燃起了熊熊大火,首都与外界的通信联络随即中断。几乎与此同时,喀布尔街头响起了夹杂在一起的坦克履带声、大炮轰鸣声和各种轻武器射击声。出席宴会的阿富汗政府军政要员们无不惊慌失措,倒是出席宴会的苏联客人一个个镇定自若,他们早已知道要发生什么。

阿富汗政府的军政要员们急忙拿起电话询问情况,但通信联络早已被切断。喀布尔电台中断了播音,片刻之后又恢复播送阿富汗的民族音乐,而电视信号中断以后没有再恢复。喀布尔市内到处漆黑一片,政府首脑机关、交通要道周围,到处是头戴皮帽的、说俄语的苏军士兵。喀布尔的战略要点未经激烈战斗就统统被苏军占领,市内的十字路口、大小广场、政府各部门办公楼、电视台、广播电台、桥梁、汽车站,无一不由苏军控制。

驻喀布尔的西方记者和外交官这才恍然大悟。早在几个月之前,美国《新闻周刊》驻莫斯科记者科尔曼曾有报道,他在苏联的土库曼共和国看到了令人不解的一幕——已是盛夏的土库曼首府阿什哈巴德大街上,有两种装束完全不同的苏军士兵:一种头戴钢盔、身着单衣,另一种头戴皮帽、身穿大衣。显然,后者是刚从寒冷的北方调来的。那时,估计没有多少人会料到,这是苏联入侵阿富汗的前奏。科尔曼以记者所特有的敏锐政治眼光意识到,这是苏联军队在其南部边境集结的一个明显迹象。也许,除了定位于苏联领空上的美国军用侦察卫星之外,科尔曼是第一个察觉到苏军这次重要军事入侵行动的外国人。不过,当时那篇报道未能引起注意,现在来看,更是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