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亨利五世和阿金库尔 14131422(第9/13页)

诺曼底公爵领的统治机构一如往常。但8个行政长官都由英国人充任,尽管其下属的办事员仍大部分是本地人。大法官、总司库、总管和海军司令等重要职务也由英国人担任。英国人获得了当地官僚出人意料的忠实协助,通过严酷的税收和强迫贷款不断压榨诺曼底,还操纵货币(使货币贬值、收回、重铸、再发行),让诺曼底尽可能地为英国的征伐买单。那些被剥夺了财产的贵族率领游击队出没于丛林和洞穴,招募不堪忍受“保护费”剥削的农民,发起了抵抗运动。英国人称之为“强盗”,一旦抓住就绞死他们。但是,英国人仅凭一点点少得可怜的军队就控制了诺曼底全境。据说,1421年,亨利留在诺曼底的守备军总数约为4500人,此后减少到1500人,同时英国新贵族在各个分散据点维持着总数约为2500人的军队。这些军队听命于一名全权总督,其军饷来自英国收取的“保护费”。英国统治尽管十分严苛,却仍维持了30年。在这一代诺曼底人的记忆里,他们的君主就是英国国王。

亨利对这片“新吉耶纳”有着特殊的喜爱,这可能是因为他把自己看作征服者威廉④ 的继承人。他总是带着明显的骄傲口吻谈起“我的诺曼底公爵领地”。他努力让新臣民喜欢他,注意不让统治机构过分“英国化”,还颁布许可证、保护书以鼓励贸易和商业的发展。他也尝试过阻止军队四处劫掠。

占领诺曼底使英军具备了重大战略优势。这不仅是一个跳板,可以借此控制塞纳河下游粮道、扼住巴黎的咽喉,而且通过控制诺曼底海岸线,英国同波尔多的交通联系更加紧密,英吉利海峡也由第一道防线变为第二道防线,英国南部诸郡得以高枕无忧,不再担心入侵的发生。同时,法国失去鲁昂和诺曼底港口的王室船坞意味着法国再也没有海军了。亨利的新舰队派出数支中队在英吉利海峡巡航,一有机会就捕获法国商船。

但亨利五世仅把占领诺曼底看作夺回整个“遗产”的一步。法国几乎没做任何迎敌准备,贵族们仍无可救药地分裂为勃艮第和阿马尼亚克两派,争斗不休。查理六世的疯病也越来越严重了。法国的先后两位王太子都在幼年时夭折,1403年出生的新王太子、未来的查理七世还很年轻,心智不成熟、体格不健美,前途并不被人看好。

英军势如破竹,勃艮第公爵约翰开始感到害怕,试图同掌控着王太子的阿马尼亚克派和解。虽然在1418年,巴黎市民起义,勃艮第派支持者杀掉了数千名阿马尼亚克派成员,重新占领巴黎,但到1419年夏,约翰公爵和王太子及其阿马尼亚克派顾问在科尔贝伊举行初步会谈,基本上达成了某种协议。

事实上,阿马尼亚克派正在谋划复仇。在1419年9月10日举行的第二次会谈中,勃艮第公爵在蒙特罗市约讷河的一座桥上跪下行礼时,阿马尼亚克派突然发动袭击,打死了公爵,王太子似乎给了他们行动的信号。一个世纪后,一名加尔都西会修道士为法国国王弗朗索瓦一世介绍勃艮第公爵在第戎的陵墓,他指着约翰破碎的头骨评论道:“英国人就是通过这个洞得以入侵法国的。” 据说,约翰的儿子(也是继承人)听到父亲的死讯后,立即倒在床上,双目圆睁、咬牙切齿,既悲痛又愤怒。勃艮第派和阿马尼亚克派的矛盾就此再也无法弥合。

阿马尼亚克派既失去了首都,又因这场谋杀引发民众普遍的不满,势力更加衰弱。很多人都认为他们应该为法国的不幸负全责。“巴黎市民”写道:“若不是为了阿马尼亚克的荣耀,诺曼底仍会是法国的地盘,法兰西高贵的血脉不会被分隔,王国里的贵族们不会被流放,战斗不会失败,那么多优秀的人不会在阿金库尔那一夜被杀死,国王也不会失去那么多忠诚的挚友。”王太子被人们视作阿马尼亚克派的傀儡,也一并遭受责骂。正如那位第戎的加尔都西会修士所说,这次致命的分裂使亨利五世得以占领法国如此广阔的一片土地。

不过,勃艮第和阿马尼亚克派的内战也掩盖了这样一个事实,即对所有英国人和大部分法国人来说,百年战争的实质已转变为民族之间的战争。尤其是,英国统治阶级已不再习惯说法语——就连国王的第一语言都变成了英语。毫无疑问,15世纪英国人和法国人之间的对抗反映出一种真实的民族排外心理。至少在贞德的年代,法国人已经开始使用“戈登”(godon,源自英语god-damn,即“天杀的”)一词来指代英国人。1419年,一位不知名的卫道士写了一篇“法兰西”和“真理”之间的对话录,生动地展现了部分法国人对英国入侵者的看法:“他们发起并正在进行的战争是错误、危险和该受诅咒的,而英国人则是一个受诅咒的民族,他们反对一切善和理智,是凶恶的狼、傲慢的伪善者、毫无良心的骗子、暴君、基督徒的迫害者,他们吸食人血、像猛禽一样凶残,是只依靠劫掠过活的家伙。”对法国来说,最不幸的是勃艮第派和阿马尼亚克派相互仇视,更甚于仇视英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