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非内部的内战(第8/8页)

***

如果说罗马的内战史作家告诉了我们什么,那就是内战一旦开始就可能会继续下去。西德尼曾警告:“企图寻求一个政府能够避免任何内战、骚乱和煽动叛乱,那是徒劳的”,“这种幸运我们这辈子是没法指望了,只能等下辈子”。[71]看来,作为罗马的后继者,逐渐崛起的欧洲诸国均无法摆脱罗马式的战争暴力,以及对这种暴力的罗马式理解。内战是文明的显著标志之一,因为没有城市或国家就没有文明,于是被内战分裂成了注定的命运。1734年,法国法学家和政治思想家孟德斯鸠(Baron de Montesquieu,1689—1755)在反思罗马帝国盛衰的原因时,为这个困境做出了解释:“罗马征服世界的同时,暗藏的战争正在其内部进行:就像火山一样,一旦遇到一些可燃物质,瞬间就会喷发。”[72]直到18世纪末甚至将来,这都是罗马内战历史上一个令人难忘的教训。

从那个时期开始,欧洲逐渐出现了一种新的叙述,同样包括一连串的政治动乱,也是将过去与未来联系在一起,但是现在却具备了一种乌托邦式的可能性。在这种历史视野中,一系列的革命取代内战构成了现代解放运动核心,而这场运动不同于那些注定会发生的内乱纷争,它从美国和法国的革命开始,贯穿了之后的整个历史。这个创新性的叙述自带遗忘功能。新生的革命一定程度上是为了压制内战的记忆,然后用更具建设性、更具希望和前瞻性的事物将其取而代之。正如法国革命和拿破仑战争之后,19世纪法国哲学家西奥多·约夫里埃(Théodore Jouffroy,1796—1842)所说的那样:“欧洲的内战已经结束了。”[73]唯有忽略内战和革命两者之间的相似性,以及两个概念之间的诸多重叠,革命的希望才能得以延续。但罗马人的内战概念不会悄悄地逝去;实际上,革命时代同样是内战时代。

[1] 原文是James II’s brother-in-law,意思是“詹姆斯二世的姐/妹夫”,但历史上奥兰治亲王威廉是詹姆斯二世的女婿,故此纠正。——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