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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听到后来,沙克礼脸色越是苍白:原来自己在忠县的一切所言所行、所作所为,都毫无遗漏地落在了别人不间断的监视、窃听之下!

黄继明啪地关掉了录播机,声音蓦地变得尖厉如刀:“这就是你在忠县开展所谓‘党务督察’的全部内容!你完全是背着中央党部在搞阴谋活动!居然还到处诽谤、诬陷党国元老!你自己说,哪一条党规党纪能容得了你如此胡作非为?”

沙克礼这时反倒冷静了下来,慢慢地说:“我等见了陈主任、汪总裁之后,自有话说。”

黄继明眸中寒芒隐闪,硬声而道:“现在,我以本党中央党部监察委员、中统局监察处处长的双重身份和你正式谈话,希望你态度认真一点儿。”

沙克礼把脸侧了过去,并不正眼看他。

“那篇‘“钱生江”勾结忠县要员套取“配额”权钱交易触目惊心’的报道是你提供给《锦城特讯》发表的?”

“是又如何?”沙克礼傲然而答。

黄继明沉沉缓缓地说道:“在近期一次党内会谈上,汪副总裁突然拿着这篇新闻报道点名要朱家骅秘书长给他一个明确的说法,并声称朱秘书长也和‘钱生江’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闹得是人喊马嘶,不亦乐乎!后来,连蒋总裁也惊动了—蒋总裁雷霆大作,亲自指定由军统局、中统局两条线分别展开追查。现在,已经查出一个明确的结果回复给汪副总裁和蒋总裁了。

“这个结果就是,《锦城特讯》中报道的‘钱生江’盐庄老板钱百文,乃是爱国义商,为党国抗战大业牺牲甚多,而且这一次又被日本匪谍的‘井祖公祭大会毒盐水’所害,实属其节可嘉,其情可悯。而黎天成为他们多发配额,也是主动起意为了补偿他们盐庄的爱国义举,其间没有丝毫贪污贿赂之劣迹,更谈不上什么朱秘书长在幕后指使。所以,《锦城特讯》炮制的这篇报道,完全是在捏造事实、颠倒黑白!”

沙克礼大惊失色,整个人都呆住了,半晌没醒过神来。

黄继明继续一字一顿地讲道:“蒋总裁针对这个联合调查结果有一个重要批示:一是彻底查封《锦城特讯》,所有采编人员全部辞退,永不复刊;二是让我们中统局监察处带你沙克礼速回重庆接受严查讯问。”

沙克礼顿觉呼吸骤然一紧,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凝结起来,宛若一座大山压得他眼冒金星!

黄继明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正准备命人带走他。

不料,沙克礼突然歇斯底里地号叫起来:“黄委员,我还要揭发一件事情。”

黄继明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你说。我听着呢。”

“我揭发忠县党部书记长黎天成是赤化左倾分子!他必须和我一道回重庆受审!”沙克礼的两眼睁得血红。

黄继明尖尖地笑了起来:“老沙,你的脑袋怕是被什么东西烧坏了吧?你不是在《锦城特讯》上猛批黎天成和钱百文‘滥发配额’‘权钱交易’吗?依你现在所说,黎天成这个人就算真是赤化左倾分子—那么,他这位赤化左倾分子又怎么会和钱百文这样的资本家勾结牟利呢?老沙,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为了脱罪,你真是慌不择路了!”

沙克礼几乎带着哭腔嚷了起来:“黎天成真的很异常啊!很异常啊!”

黄继明没理他的大喊大叫,而是徐步走到办公室正南方供放着的那座“百窍玲珑天峰石”旁,用手抚摸了一下:“这就是你企图用来收买马望龙的那座奇石异岩?果然是好宝贝!从现在起,它作为涉案赃物,被中央党部作为党产没收了。”

沙克礼一怔,心道:这哪是“没收”?直接改成“明抢”还差不多!

黄继明将嘴里抽着的那支洋烟取下来,放进那“百窍玲珑天峰石”底部一个大孔窍里,饶有兴味地欣赏着一股股青烟从石身上的各个孔窍中升腾而出,不禁微露笑颜:“‘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老沙,你可懂了吗?”

沙克礼还是满面的惘然。

黄继明转过身来,凛凛然逼视着他:“沙克礼,你被你的贪欲和妄念蒙蔽了双眼,居然想在我国民政府内翻云覆雨—也活该你在劫难逃啊!这一派‘青天白日满地红’的重峦叠嶂,岂是你这小小角色翻动得了的?你认命吧!”

沙克礼浑身颤抖得十分厉害,喃喃地说道:“我……我最后想和陈公博主任、汪兆铭副总裁通一下电话,可以吗?”

黄继明丢了一张纸片给他:“没有这个必要了吧?他俩都在这张同意拘押你的文书上签了字。你怎么问他俩?他俩又会不会接你电话?”

沙克礼哆哆嗦嗦着掏出身上所有的药瓶、药盒一一扔在地上,发了疯似的哭道:“陈主任、汪总裁,你……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对你们可是一片忠心啊!我还要帮你们斗倒朱家骅、陈果夫、陈立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