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门卫的爸爸 第六章(第10/11页)
“我们在下去和出来的地方跟丢了拍子,”
里奇抱怨道。
“唱片按正常速度播放你们就不会了,相信我。”
“我很喜欢,”贝弗利说。“就像在温室里面完成的。”她踮起穿着帆布鞋的脚尖旋转了一圈。
“我感觉像是洛丽泰·扬[55]登台演出,穿着蜗旋形裙子。”
“他们叫我阿瑟·穆雷[56],我来自密——索——里,”里奇说,看上去也很开心。
“我要给唱片加速,”我说。“记住你们的手势。
跟上拍子。关键就是拍子。”
格伦·米勒演奏着那首甜蜜的老歌,两个孩子跳着舞。草地上,他们的影子在身下跳舞。出……进……倾斜……踢脚……向左转……向右转……向下……伸出……翻转。这一次不算完美,在最终彻底掌握之前(如果那能算彻底掌握的话),他们很多次都扭歪了脚,但他们跳得不赖。
噢,让那句话见鬼去吧。他们跳得很好。自从我爬上7号公路的那个高地,看见德里赫然出现在肯达斯奇格溪西岸之后,我第一次感到开心。
这种心情对继续走下去很有利,所以我从他们身边走开。一边走一边提醒自己那个古老的建议:不要回头,永远别回头。人们在体会一次格外愉快(或者格外悲伤)的经历之后会多频繁地这样告诉自己?经常,我想。但建议总是被忽视。人类生来就要回头;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的脖子有旋轴的原因。
我走了半个街区远,然后转过身,心想他们肯定在盯着我。但他们没有。他们依然跳着舞。
很好。
8
沿着堪萨斯街往下过一两个街区有家城市服务公司加油站,我走进办公室问科苏特街怎么走。
我能听见空气压缩机呼呼的响声和车库里传来的流行音乐的噪音,但办公室里没人。这对我正好,因为我看到收银机旁放着有用的东西:金属架上满是地图。顶层槽里放着一张肮脏的被遗忘的城市地图。封面是保罗·班扬[57]的塑料雕像,奇丑无比。保罗肩上扛着斧头,冲夏日的骄阳咧着嘴笑。只有德里,我想,会把神秘伐木工的塑料雕像当作圣像。
气泵边上有台自动售报机。我拿起一份《每日新闻》,抛了一枚五分硬币到报纸堆上,上面散落着很多硬币。我不知道1958年人们是不是更讲诚信,但他们的确更靠得住。
地图显示科苏特街位于镇上堪萨斯街一边,距离加油站步行只需要十五分钟,走路让我很舒服。我漫步在榆树荫下,树叶还跟七月时节一样青葱可人。这些榆树七十年代时几乎被病虫害损毁殆尽。孩子们有的骑着车子从我身边飞驰而过,有的在车行道上玩游戏。几小群成年人聚拢在街角处的公共汽车站旁,站旁的电话杆上刷有白色条纹标记。德里忙着他自己的事,我忙着我的——我只是个穿着没有特征的运动外套,头上的草帽略微向后倾斜,手里拿着折起的报纸的家伙。这个家伙可能在寻找待售的场院或者车库;这个家伙可能在调查最高端的房地产。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家伙看起来跟这里很融洽。
我希望如此。
科苏特街两边,树篱尽头,盖满新英格兰老式盐盒状房子。喷水器在草坪上转动着。两个男孩,来回颠着球,从我身边跑过。一个扎着头巾的女人(下嘴唇上衔着香烟)正在洗私家车。她偶尔用喷头冲一下无聊的狗,狗一边后退一边吠叫。
科苏特街看起来就像某些模糊的老电视连续剧中的外景。
两个小女孩正甩动一根跳绳,另一个小女孩敏捷地跳进跳出,边跳边毫不费力地唱着:“查理·卓别林,跑到法国去!为了看女人们跳舞!
向舰长敬礼!向女王敬礼!我老子开潜水艇!”
跳绳啪啪地拍打着人行道。我感到有人在看我。
戴头巾的女人停下手上的活儿,一只手拿着水管,另一只手拿着一大块蘸满肥皂的海绵。她看着我走近正在跳绳的女孩儿们。我离开女孩儿们,然后看见女人又继续手上的活儿。
跟堪萨斯街上的孩子们说话你得冒很大的风险,我想。只是我不相信这句话。走得离这些跳绳的女孩太近……就是冒很大的风险。但里奇和贝弗利不一样。我差不多第一眼看到他们就能肯定,他们也并不觉得我危险。我们彼此意见一致。
“我们认识你吗?”女孩问道。贝维贝维,住在堤上的女孩。
科苏特街的尽头是一幢叫做西区娱乐中心的巨大建筑。建筑已经闲置,杂草丛生的草坪上竖着“市政府出售”的牌子。显然,这是任何一位房地产买家都会感兴趣的目标。距离中心右边两栋房子远的地方,一个小女孩,胡萝卜色头发,满脸雀斑,正在铺了沥青的车行道上来回骑自行车,车子还带有初学者用的保护轮。她一边骑,嘴里一边用不同的调子重复唱着同一句歌词:“乒乓,我看到一大帮;叮当,我看到一大帮;铃啷,我看到一大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