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回到过去 第十章(第5/8页)

我爬起床(忍着疼痛),戴上一副在北上德里途中购买的便宜太阳镜,吃了五片阿司匹林。

这才勉强能穿上衣服和外套。我得穿外套,因为早上很冷。天气阴沉,要下雨了。从某种角度上讲,这是个有利因素。我不确定自己能否在阳光下存活。

胡子该刮了,但我懒得刮。我想,站在明亮的灯下——灯在浴室镜子里变成了两盏——可能会直接让我大脑分裂。我真无法想象怎么熬过这一天,所以干脆没有去想。每次走一级,我缓步走下楼梯的时候告诉自己。我一只手抓着护栏,另一只手拿着我的纪念品枕头。我看上去肯定像个拿着玩具熊的大孩子。每次走一级——

扶手突然断了。

刹那间,我的身体向前倾斜,脑袋轰的一声,手在空中疯狂挥舞。我把枕头扔了(里面的枪发出闷响),伸手抓头顶的墙壁。在倾斜身姿变成可能会让我骨折的摔跤前最后一秒,我的手指抓住了装在墙上的老式灯架,灯架用螺栓钉进石灰里。灯架脱落了,但电线足够长,让我恢复了平衡。

我坐在台阶上,把一阵阵作痛的头埋在膝盖上。疼痛跟手提钻般振动的心跳同步。我感觉湿润的眼睛要从眼眶中蹦了出来。我可以告诉你,我想爬回公寓,放弃一切,但这不是事实。事实是我想死在这台阶上,结束这一切。有人不是偶尔,而是频繁这样头痛吗?如果有的话,上帝救救他们吧。

只有一样东西能让我强忍着头痛,站起身,我不仅能想到它,而且能看见它:图加·邓宁朝我爬过来时,他的脸突然没有了。头发和脑浆溅到空中。

“好吧,”我说。“好吧,是的,好吧。”

我捡起纪念品枕头,踉跄着走下楼梯。我走出来,是个多云天,看起来跟撒哈拉沙漠的下午一样明亮。我伸手去摸钥匙。钥匙不见了。我在右前裤兜里摸到的是个大洞。前一天晚上还没有,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一点。我摇晃着慢慢转身。钥匙正躺在门阶上散落的零钱中间。我弯下腰,脑子里一阵剧痛,我畏缩了一下。捡起钥匙,朝森利纳走去。我打火,之前一直非常可靠的福特车却启动不了。螺线管里响了一声,仅此而已。

我对可能发生的事已经有所防备。但我始料未及的是我不得不拖着疼痛的头再次爬上楼梯。

我一生中从未有如此热切地渴望过我的诺基亚手机。有了它,我本可以坐在方向盘后面打个电话,然后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兰迪·贝克过来。

我不知是怎么走上楼梯的,经过了已被弄坏了的扶手和灯具。电灯组件悬在破碎的石灰墙上,就像死人的头悬在断裂的脖子上。加油站没人接电话——太早了,今天是星期天——所以我打了贝克家里的电话。

他可能死了,我想。半夜时分心脏病发作。被执拗的过去杀死了,杰克·埃平则充当了未被起诉的共谋。

我的技工没有死。电话响第二声他就接了,声音睡意蒙眬。我告诉他我的汽车发动不了,他问了个很有逻辑的问题:“你怎么昨天就能料到?”

“我料事如神,”我说。“赶快过来吧,越快越好,怎么样?要是你能让它启动的话,我再给你二十块。”

9

贝克更换了蓄电池缆线,缆线昨天晚上莫名其妙地松脱了(可能跟我的裤兜出现破洞发生在同一时间),森利纳还是启动不了。他检查了火花塞,发现两个火花塞严重腐蚀。他的绿色大工具箱里有备用火花塞。他换好火花塞之后,我的座驾如获新生。

“可能是我多管闲事,但你唯一该做的就是回去睡觉。或者去看医生。你的脸像死尸一样惨白。”

“只是偏头痛。我没事。我们看看后备箱吧。

我想检查一下备胎。”

我们检查了备胎。没气了。

我跟着他到了德士古加油站,天下起毛毛细雨。我们碰到的车都开了头灯,即使戴了太阳镜,每二对头灯似乎都要把我大脑射穿。贝克打开汽修间的门,试着给我的轮胎充气。不行。轮胎有五六个裂缝漏气,裂缝跟人的毛孔一样细小。

“哎,”他说。“以前从没见过这种情况。

轮胎肯定有缺陷。”

“在轮缘上再套一个吧,”我说。

他换轮胎的时候我绕到加油站后面。我实在受不了压缩机的声音。我靠在炉渣砖上,抬起脸,让冷雾落在我燥热的皮肤上。每次走一级,我告诉自己。每次走一级

我准备付轮胎钱给兰迪·贝克,他摇摇头。“你已经给了我半个星期的工资了。再要我就猪狗都不如了。我只是担心你会冲下公路,或者出点什么事儿。你要办的事儿真有那么要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