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萨迪与将军 第十四章(第8/8页)
我猜是因为她的婚姻,尽管婚姻已经结束,但还是有影响——这是二十世纪中叶,不是二十一世纪。也有可能是顾虑邻居。房子看起来很暗,仿佛已经熟睡,但你说不准。在小镇上,新牧师和新教师总是人们乐于谈论的话题。结果我的两种揣测都不对,但我无从知道。
“萨迪,你没必要做你不想做的事。我不是——”
“你不明白。不是我不想。这不是我害怕的原因。是因为我从没做过。”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已经下了车,朝房子跑去,手在钱包里摸着钥匙。头也没回一下。
8
我十二点四十回到家,从车库往屋里走,扭着蛋疼的步子。我刚打开厨房的灯,电话就响了。
1961年距离来电显示技术还有四十年,但此时此刻,经过这样一个夜晚之后,打电话给我的只可能是一个人。
“乔治,是我。”她听起来很镇静,声音含糊不清。她哭过。哭得很厉害,听得出来。
“嗨,萨迪。你还没给我机会谢谢你给了我这段快乐的时光。舞会当中,还有舞会之后。”
“我也很开心。我很久没有跳舞了。我真害怕告诉你我是跟谁一起学的。”
“嗯,”我说,“我是跟前妻一起学的。我猜你可能是跟你合不来的丈夫学的。”只不过这不是猜测,实际情况就是这样。我已经不再对此感到意外,但我要是跟你说我习惯了这一连串的怪事,我肯定在撒谎。
“是的。”她的语气很平淡,“是他。萨凡纳克莱顿家族的约翰·克莱顿。‘合不来’这个词说得正好。因为他这个人很奇怪。”
“你们结婚多久?”
“很久,你要是把我们的关系称为婚姻的话。”
她笑了。是艾维·坦普尔顿那种笑,既幽默又绝望。
“对我来说,很久是指四年多。六月学校放假以后,我准备去里诺[122]做一趟谨慎的旅行。我想找份暑期工作,当个服务员或者什么的。要得到州民身份所需居住的时限是六个星期。这就意味着到七月下旬或者八月上旬我就能……我习惯开玩笑说……像打死一只断腿的马一样搞定。”
“我能等,”我说,但话一出口,我就怀疑那是否属实。因为演员们已经聚集在舞台两侧,演出即将开始。到1962年6月,李·哈维·奥斯瓦尔德会回到美国,先跟罗伯特一家住在一起,然后跟他妈妈住。到8月,他会来到沃斯堡的梅赛德斯街,在附近的莱斯利焊接厂上班,组装铝窗和防风门。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她的声音很低,凡欲离婚者,只须在那儿住满三个月,即可离婚。
我不得不用力才能听见。“我二十三岁时做了处女新娘,现在我是二十八岁的离异处女。果实挂在树上时间太长了,用我们那儿的话说。尤其是,人们——我自己的妈妈也算一个——以为四年前我已经有了蜂飞蝶舞的经验。我从没告诉任何人,如果你再说的话,我想我会死的。”
“除了我们俩不会有人知道的,萨迪。永远不会。是他不行吗?”
“不完全是——”她停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乔治……
这是共用电话线吗?”
“不是。我多付了三美元五十美分一个月,这宝贝完全归我一个人用。”
“谢天谢地。但是电话上还是不好说这件事。
当然,在阿尔餐馆吃叉角羚肉汉堡时就更不适合说了。你能来吃晚饭吗?我们可以在我的后院里来个小型野餐,五点钟左右怎么样?”
“那样很好。我会带个奶油蛋糕或者什么的。”
“我想让你带点别的。”
“那带什么?”
“虽然这不是共用电话线,我还是不能在电话上说。你在药店里买的东西。但别在约迪药店。”
“萨迪——”
“什么都不要说,求你了。我要挂电话,往脸上浇点凉水了。感觉脸上火烧火燎的。”
耳朵里滴答一声,她挂断了。我脱衣上床,在床上醒着躺了很久,思考着很多问题:时间、爱与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