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萨迪与将军 第十五章(第6/11页)
“结婚前唯一令我烦恼的是他难以抑制的洁癖,”萨迪说,“他把所有的书按字母顺序编上号,要是你把书挪个地方他会心烦。要是你从书架上取一本下来他就很紧张——你能感觉到他神经紧张。他一天刮三次胡子,不断地洗手。要是有人跟他握手,他就会找个借口跑到洗手间,尽快把手洗干净。”
“还有,把衣服按颜色分类,”我说。“身上也好,壁橱里也好,一动他的衣服他就惊慌失措。
他有没有把食品储藏室的东西按字母顺序排列?
或者是半夜起来检查一下火炉有没有关、门有没有锁?”
她转身朝着我,黑暗之中,眼睛瞪得很大,一脸惊愕。床发出悦耳的吱吱声;狂风肆虐着;一块没上紧的窗玻璃叮当作响。“你怎么知道?”
“这是种综合病症。强迫性官能症,简称OCD。霍华德——”我停了下来。霍华德·休斯[124]就是这种病症的重症患者。我开始要这么说来着,但可能这在当时还并不属实。即便是真的,可能人们也不知道。“我的一位老朋友得的就是这种病。
霍华德·坦普尔。没关系。他有没有伤害你,萨迪?”
“那倒没有。没有打我。有一次扇了我一个耳光,仅此而已。但是人们有别的伤害人的方式,不是吗?”
“没错。”
“我没办法跟任何人说,包括我妈妈。你知道她在我的婚礼当天怎么说吗?说要是我在之前和之中各做一半祈祷,一切就会好的。‘之中’是她说的最接近‘性交’的词。我尝试跟我的朋友鲁西说,但只提过一次。那是在放学之后,她帮我整理图书馆的时候。‘不管卧室门后发生什么,都不关我的事。’她说。我就此打住。因为我也不太想说,羞于启齿。”
随后,她说得很快。她说的有些话,夹杂着眼泪,模模糊糊,但我听到了要领。有些晚上——可能一周一次,或者两次——他会告诉萨迪他得‘轻松轻松’。那就是肩并着肩躺在床上,她穿着睡衣(他坚持让她穿不透明的睡衣),他穿着短裤。她见过的他最裸露的时候就是穿着短裤。
他会把床单推到腰部,她能看见他勃起的阴茎把床单撑起来,像个小帐篷。
“有一次他自己看着小帐篷。我记得只有一次。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不知道。”
“我们多恶心啊。然后他说:‘赶紧弄吧,我得睡觉。’。”
萨迪会把手伸到床单底下,帮他手淫。从来用不了多久,有时只有几秒钟。只有很少几次,萨迪帮他手淫时他也抚摸她的乳房,但多数时间他总是把手高高地放在自己胸前。完了以后,他会走进浴室,冲洗干净,穿上睡衣。他有七件睡衣,都是蓝色的。
然后,轮到萨迪去浴室洗手了。他坚持让萨迪至少洗三分钟,水必须热到能把她的皮肤烫红。
萨迪回到床上时,得把手举到他面前。要是救生圈牌洗手皂的味道不够强烈,他不满意的话,萨迪就得重洗一次。
“等我回来时,扫帚就会放在那儿。”
夏天,他把扫帚放在床单上,冬天就放在毯子上。放在床中间,他和她中间。
“要是我睡不着,不小心碰到扫帚,他就会醒,不管他睡得多熟。他会把我往我这边推。使劲推。
他称之为‘侵犯扫帚’。”
克莱顿打她那次是因为她问他,要是他总是不进去的话,他们怎么会有孩子。“他非常恼怒。
这就是他扇我耳光的原因。他后来道了歉,不过他说,‘你觉得我会把自己放进你那细菌滋生的下体里面,把孩子带到这个肮脏的世界上来吗?’何况一切都会爆炸,凡是读报纸的人都能看得出,死期将至,辐射会杀害我们所有人。我们会浑身疼痛而死,抑或咳嗽而死。这些事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耶稣啊。难怪你会离开他,萨迪。”
“可惜是在浪费了四年之后。我四年之后才说服自己,我应该得到更多,不仅是将我丈夫抽屉里的袜子按颜色整理好,一个星期给做两次手淫,跟该死的扫帚一起睡觉。这是最丢脸的地方,这一点我肯定永远没法跟人说……因为这太荒唐了。”
我觉得这不光是荒唐。我觉得这是介于神经官能症和彻底的神经病之间的过渡地带。我也感觉我在听五十年代的寓言故事。很容易想象洛克·哈德森和多丽丝·黛睡觉时中间放着扫帚[125]。前提是,洛克不是同性恋。
“他一直没来找你吗?”
“没有。我申请了五六所学校,回信都寄到邮局信箱里。我感觉像个出轨的女人,走到哪里都鬼鬼祟祟。我爸妈发现以后就以为是我出轨。
我爸爸似乎有点同情——我想他在怀疑事情有多糟,虽然,当然,他不想知道任何细节——但我妈妈呢?她可不会。她对我很愤怒。她不得不换教堂,退出缝纫茶会。因为,按她的话说,她抬不起头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