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萨迪与将军 第二十一章(第5/7页)
我身体里的每一根骨头——我的意思是脑子里的每一个直觉,我想——都催促我在他转身看见我之前继续前行,但是一种强烈的诱惑让我在原地又驻足了一会儿。我想,多数人都会驻足。
毕竟,我们能有多少机会亲眼目睹一个计划冷血谋杀的家伙一步一步着手行动呢?
他朝巷子深处走去,然后在一块安在混凝土上的圆形铁板前停了下来。他试图把铁板提起来。
但是提不动。
巷子路面没有铺水泥,坑坑洼洼的,大约两百码长。一百码的地方,围着长满杂草的后院和空地的铁丝网变成了高大的木板栅栏,上面覆盖着常春藤,经历了寒冷阴暗的冬天,常春藤一动不动。李扒开一块藤叶,试了试木板。木板露出一个洞,他朝里面看去。
不打碎鸡蛋是做不成煎蛋卷的公理是对的,但是我觉得我必须碰碰运气。我继续往前走。走到街区尽头,在吸引了李的教堂前停了下来。这是橡坪摩门教会。布告牌上说每个星期天上午都有常规仪式,每个星期三晚上七点有特别的欢迎新人仪式,之后是一个小时的社交时间。提供点心饮料。
4月10日是星期三,李的计划(假定不是德·莫伦斯乔特的计划)现在看起来很明确:提前将枪藏在巷子里,然后等待新人仪式——还有社交时间,当然——结束。参加礼拜的人出来时,他会听到他们说笑着朝公共汽车站走去。公共汽车十五分钟一趟,总是有车过来。李会开完枪,再把枪藏到松开的木板里(不是铁轨边),然后混进从教堂出来的人群。下一趟汽车来到时,他就溜之大吉。
我朝右边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他从巷子里出现。相机已放回纸袋,他走到汽车站,靠在柱子上。一个人走过来,向他询问什么。很快,他们聊了起来。跟陌生人闲聊,抑或这是德·莫伦斯乔特的另一个朋友?只是街上的行人,抑或同谋?
或者甚至是著名的无名枪手——根据阴谋家们的观点——肯尼迪的车队到达时,正潜伏在迪利广场附近草丘上的那个?我告诉自己这太疯狂了,但是无法确定。让人受不了的就在这里。
没办法对所有事情绝对确定,在我4月10日亲眼看到奥斯瓦尔德独自一人之前没有办法。即便亲眼看到,也不足以打消我所有的疑虑,但是那会让我有足够的理由继续行动。
让我有足够的理由干掉琼的爸爸。
公共汽车咆哮着进了站。特工X-19——也就是有名的李·哈维·奥斯瓦尔德,闻名的马克思主义者,殴打妻子的人——上了车。汽车驶离视线之后,我回到巷子,朝深处走去。小巷尽头是没有栅栏的宽大后院。一个天然气泵站旁边停着一辆1957年或者1958年款的雪佛兰比斯坎湾。
一个烤肉锅放在三脚架上。烤肉架旁边是一幢深棕色房屋的背面。房屋是将军的。
我往下看,看到泥土上有新的拖痕。一个垃圾桶伫立在院子尽头。我没有看到李移动垃圾桶,但我知道是他干的。10日的晚上,他会把步枪枪管架在那上面。
8
星期一,3月25日,李走上尼利街,拿着一个长长的棕色纸包裹。我透过窗帘的缝隙往外瞥我能看见上面用红色的大字写着“已登记”和“已投保”。我第一次觉得他看起来鬼鬼祟祟、神情紧张,切实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而不是他脑海深处阴森的装置。我知道包裹里面是什么:6.5毫米卡尔卡诺式步枪——也称作曼利夏—卡尔卡诺式步枪——带瞄准镜,从芝加哥的克莱因体育用品店购买的。李爬上屋外的台阶上到二楼之后五分钟,即将改变历史的枪支被放在了我头顶上的衣柜里。六天之后,就在我的卧室窗户外面,玛丽娜拍了那张有名的李抱枪的照片,但是我没有亲眼目睹。那是个星期天,我在约迪。随着10日逐渐逼近,跟萨迪共度的这些周末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最珍视之物。
9
我突然惊醒,听见有人低声嘟哝着“还不算太晚”。我意识到这个人就是我自己,于是闭上了嘴。
萨迪含糊不清地嘀咕了些什么,在床上翻个身。床垫熟悉的吱吱声把我锁定在特定的时间和空间:1963年4月5日,坎德尔伍德小屋。我用手在床头柜上摸我的手表,看了一眼发光的数字。
凌晨两点一刻,这意味着实际上已经是4月6日了。
还不算太晚。
干什么不算太晚?退后,以免弄巧成拙?还是,太糟糕了,非动手不可?后退的想法很诱人,上帝知道。要是我继续前行,事情一旦失利,这也许是我跟萨迪在一起的最后一个夜晚。也许。
即使你不得不杀了他,你也不一定要马上下手。
一点儿不假。袭击将军之后奥斯瓦尔德会搬到新奥尔良一段时间——又是一处破烂的房屋,我已经看过了——住不止两个星期。这将给我足够的时间干掉他。但是我感觉等太久将是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