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长老阁(第7/9页)

元老答道:“我并没有忘记,但即使最美好的记忆,也经不起某些行动的冲击。一个外族男子竟然来到这里,还带了一个外族女子。再也没有比这更严重的罪行了,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也不够抵销。我的人民绝非忘恩负义之辈,我们会用别的方式补偿你。可是这两个必须受死,或是解送给大帝。”

“我也来了,”夫铭以平静的口吻说,“不也是犯了同样的罪吗?”

“对你而言,”日主十四说,“对你个人而言,你是一位荣誉兄弟,我可以……宽容……一次。这两个却不行。”

“因为你指望大帝的奖赏?某种好处?某种特权?你已经和他接触了吗?或者更有可能的情形,和他的行政首长伊图・丹莫刺尔联络上了?”

“这不是现在应该讨论的事。”

“这句话本身就等于承认。好啦,我不问你大帝答应了什么,但绝不可能太多。在这个衰微的年代,他没有太多能给你的。我来向你提个条件,这两位有没有告诉你说他们是学者?”

“说过。”

“这是真的,他们不是在说谎。这位外族女子是历史学家,这位外族男子是数学家。他们正试图联合两人的才智,创造一套能够处理历史的数学,他们将这个合作题目称为‘心理史学’。”

日主十四说:“我对这个心理史学一无所知,也不想知道。你们外族人的学问,我一概没兴趣。”

“纵使如此,”夫铭道,“我建议你还是听我说一说。”

夫铭大约花了十五分钟,以精简的语言描述心理史学的可能性──将社会的定律组织起来(每当提到这些定律时,他总会改变语调,让人一听就知道有“引号”存在),并在大量借助几率的前提下,使得预测未来变成可能。

等他讲完后,一直面无表情地聆听的日主十四说:“我认为,这是极其不可能的臆想。”

满面愁容的谢顿似乎有话要说,无疑是要表示同意。但夫铭原先轻放在谢顿膝上的一只手,此时却突然收紧,用意至为明显。

夫铭说:“元老,可能性是有的,但大帝却不这么想。话说回来,大帝本人是个相当敦厚的人物,我指的其实是丹莫刺尔,他的野心不必由我来告诉你。他们非常希望得到这两位学者,这正是我送他俩来这里避难的原因。我不相信你会为丹莫刺尔工作,要将这两位学者送到他手上。”

“他们犯了一项重罪……”

“没错,元老,我们知道。可是这项罪名之所以成立,只是因为你要如此认定。事实上,并没有任何实质的伤害。”

“它对我们的信仰造成伤害,也对我们内心最深的感情……”

“可是想想看,假如心理史学落入丹莫刺尔之手,又会造成什么样的伤害。没错,我承认也许不会有什么结果,但是姑且假设真有了结果,而帝国政府又善加利用──能够预测未来会发生什么事;能够掌握独一无二的先见之明,并在它的指导下采取对策。事实上,他们所采取的对策,必将是营造一个帝制更加中意的未来。”

“那又如何?”

“帝制更加中意的未来势必是极度中央集权,元老,这还有什么疑问吗?过去数世纪以来,你也非常清楚,帝国一直在稳定地朝地方分权发展。如今,许多世界只在口头上承认大帝,实际上则在实行自治。甚至在川陀,也有地方分权的事实。麦曲生大部分的事务都不受皇权干涉,只是其中一个例子。你以元老的身份实行统治,没有帝国官员在旁边监督你的行动和决策。假如丹莫刺尔那种人能依照他们的喜好调整未来,你认为这种局面还能维持多久?”

“仍然是最缺乏根据的臆测,”日主十四说,“但我必须承认,听来令人不安。”

“另一方面,假设这两位学者能完成他们的工作,你也许会说可能性不高,但我只是做个假设──那么他们一定会记得,你曾经在一番内心交战后,对他们网开一面。然后我们就不难想见,他们会研究出如何安排一个未来,比如说,能让麦曲生得到一个自己的世界,一个能改造成和‘失落世界’极为相似的世界。即使这两位忘了你的恩德,我也会从旁提醒他们。”

“这……”日主十四支吾着。

“好啦,”夫铭说,“你心里究竟在怎么想,实在不难猜到。在所有的外族人当中,你最不相信的一定是丹莫刺尔。虽然心理史学成功的机会或许不大(若非我对你诚实,我也不会承认这一点),但是并不等于零;假如它能帮助你们重建失落世界,你又夫复何求?难道你不愿意为这件事冒一丝风险吗?好啦──我从不轻易承诺任何事,但我现在向你承诺。把这两位放了,为你内心的愿望保留一点机会,总比全然无望要好。”